[原创] 温暖冬天的元素

　　几场朔风吹过，几场皑雪飘过，冬天，便肆虐起来，把逼人的寒气，播散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冬天，感觉瑟瑟的，头脚蜷缩着，像一个未发育好的植物，伸展不开，这时，便非常向往阳光，对阳光格外敏感亲切。

　　我的卧室，是朝阳的，坐在南窗下，看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细碎的光芒，洒在床上，蜷缩的心，便立刻舒展开来，像紫色的牵牛花，夜里被露水濡湿得褶皱不堪，早晨，一见到阳光，花蕊立刻像得了精髓，绽放出甜美的笑靥。因为喜欢阳光洒在床上的感觉，中午，吃过饭后，定要围被而坐，或看书，或静坐，或发呆，仿佛整个世界都很明亮，很静谧，很温暖，一切都离得很远，只有阳光很近。

　　妻子亦喜欢阳光，喜欢被阳光浸润的感觉，她喜欢挑选阳光最明媚的天气，把被褥晒到小区空地的绳子上，让被褥一览无余地曝晒在阳光下，让它们张开肺腑，尽情地呼吸温暖明亮的元素。晚上，躺在床上，感觉被褥软软的，暖暖的，被褥里的阳光，像清浅温婉的诗行，慢慢散开来，浸润到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内，又像精灵一样，簇拥在身旁，扑满整个房间，温暖极了。阳光，在室内，在体内，在心里，寒冷，只在窗外。

　　很喜欢一个童话：秋天，有一群小白鼠，忙碌着，往洞里搬运粮食，往返穿梭，为漫长的冬天准备食物，只有一只小白鼠，坐在阳光里，双手合在胸前，做出捧东西的姿势。它的神情惬意，双眸里流露出虔诚和幸福，别的小白鼠都很惊讶，问它在做什么，它说 ：“我在收集阳光。”它捧一些阳光，慢慢地往洞里走，然后，返回，再收集，如此反复，忙碌了好几天。冬天来了，别的小白鼠呆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冻得瑟瑟发抖，即使那满洞的食物，也不能帮助它们驱除无边的寒冷，而那只收集阳光的小白鼠，它的洞里处处挂满了阳光，它用阳光做被褥，用阳光做门窗，用阳光做食物，屋里充满了诗情画意，像温暖的春天。有时，我想，如果那只小白鼠也是忙于储藏粮食的食色一族，还会有这样美丽的童话吗？是阳光，启迪了它的性灵，是阳光，温暖了它的冬天。

　　我的房间里，是有暖气的，但没有阳光的日子里，暖气也会感觉清冷许多，只有阳光射进来，那种温暖才显得真实亲切，感觉舒服熨帖极了。同暖气制造的温暖相比，阳光更像母亲的拥抱，朋友的呵护，情人的抚摸。你看那胡同口，楼房前，广场上，公园里，一些人聚坐在阳光下，他们戴着帽，揣着手，眼睛闲适地微闭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们或许在证明一个道理：阳光，空气，清风，明月，是最公平的元素，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高官还是平民，都可以尽情享用，都可以在它的怀抱里自由舒展性情和心情。他们聚在阳光下的情景，祥和，温馨，感觉他们离阳光这么近，离冬天这么近，离温暖这么近。

　　温暖冬天的元素，除了阳光，还有酒和炉火。朔风呼啸的日子，大雪纷飞的时光，阳光没了，便点燃炉火，把火炉置放在客厅中央，温暖便立刻看得见也摸得着了，清冷的心，像忽然有了寄托。一家人围炉而坐，看着火苗活泼地跳跃，看着火苗舔着锅底，把菜烧得喷香，看着火苗拥着铜壶，把酒灼得炽热，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情不自禁地漾起满足和喜悦，亟不可待地等着菜和酒端上桌，慰藉焦渴的味蕾。每当此时，温暖便从心底升腾，沿着毛孔一点点往外扩散，酒香氤氲着，菜香飘逸着，火苗吱响着，会引发我想起白居易的诗《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置身于这样的气氛里，都能饮一杯，都要饮一杯，仿佛不喝上一杯，就不是在度冬天。连平时滴酒不沾的妻子，也会端起酒杯，细品。此时此境，她就像从唐诗宋词里走来的古典女子，用朱唇浅酌点缀着冬天的诗行，用酒香酵醒了潜藏的温暖。

　　鹅毛雪，午夜飘飞，纷纷扬扬，染白了世界。躺在被窝里，不用睁开眼睛，就能感觉到疯飞狂舞的热情。“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白翁的诗句一遍遍来扰，让我在朦朦胧胧中编织着一个计划：天亮了，要给孩子堆一个雪人。妻子也在辗转反侧，不时起身凝视窗外，我知道，她，肯定和我一样，在酝酿一个雪人的故事。长鼻子的雪人点缀着梦境，迷迷糊糊地睡去。有声音把我们惊醒了，咯咯吱吱，是铲雪的声音，窗外，我的父亲和母亲，已经把雪人堆到半腰高了，他们对孙子的爱，总是先我们一步。我和妻子急忙起身，加入堆雪人的行列。不一会儿，孩子也醒了，忙着拿红萝卜给雪人安鼻子，用扣子给雪人当嘴巴，把妻子的红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院子里多了一个雪娃娃，孩子的嘴乐得怎么也合不拢，他兴奋地呼着叫着，笑容灿烂着，喜悦飞扬着，他和小雪人一起，被爱催生着，绽放成美丽的花朵。

　　上班的路上，我发现小雪人到处都是，庭院里，空地里，街道旁……我很感动，哪一个雪人，不是用爱的元素粘结而成的呢？即使阳光醒来，雪人化去，孩子的快乐也不会减，因为他们曾经在这个季节里快乐过，这种快乐，是冬天给予孩子的最独特的恩赐。

　　温暖冬天的元素，还有很多……因为这些元素，使得冬天像一副温馨的图画，寒冷的，是季节，是背景，温暖着的，是情感，是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