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它故事：王小坏

　　　　　　　　它故事：王小坏 　　　　　　　　　　　梅朵 　　　　　　　　　　　
　　早晨起来，儿子说：“妈妈，告诉你一个耗消息，你要挺住啊，王小坏驾崩了。”我披头散发跑到鱼缸前，发现王小坏肚皮朝上，一动不动浮在水面。鱼缸里，小水车还在转动，水泡一串一串向上翻腾，白砂石里栽种的水草如往常一样油油地绿着，这些，都跟王小坏无关了。不可一世的它，终于在狮子头和翠花相继辞世后，也撒手鱼寰，留下一个水荡荡的鱼缸给我。 　　王小坏是主动上钩让我钓回来的。 　　暑期，家附近的大广场，有点像传说中的老北京天桥，卖艺的，设局的，摆地摊的……什么杂耍都有，每天晚饭后，我都要去看会儿热闹，捎带纳凉。 　　南拐角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儿，摊主守着一个白铁皮做成的大水池，池中清水过半，一群小金鱼被挥舞的鱼竿吓得鼠蹿。“两块钱一条，看中哪条钓哪条。” 摊主坐在小马扎上，边忙着放竿收钱，边回答我的问。 　　我喜欢那条背部带花斑的小鱼，身形修长窈窕，尾鳍光洁如缎，灯光下，隐隐晃出绿影，还在鱼池里时，就被我定名为翠花了。我向翠花抛诱饵，它摆摆尾，警觉地躲到一边窥视敌情。不为食亡，应该是比较高智商了吧，这加重了我的喜欢。我刚要移竿去追，一条貌似红肚兜的小鱼蹿过来，死死咬住鱼钩不放。一看就是条莽汉，我想不要，但这不符合摊主定的游戏规则，只好把它放进装着水的塑料袋里。那天晚上，我跟翠花斗智斗勇，最终把它也收入袋中。 　　红肚兜是个很不省心的主儿，一路上不停地攻击翠花，翠花在逼仄的水袋里东躲西闪，如果会说话，它一定会向我告状的。真后悔我的小贪。摊主说：“只要钓到了，不要也得交两块钱。”为了心理平衡，我就没把红肚兜放回水池里。现在看它这个样子，恨不得揪出来熬鱼汤喝。 　　红肚兜欺负翠花，勾起我一段伤心的记忆，我小学的同桌就是这个德行，成天不思学业，尽琢磨着怎么整人了。我们共用的双人课桌，他霸占去三分二，我被挤在课桌一角写作业，他还要歪着身子拿胳膊肘拐我，瞪他一眼，他吸着鼻涕坏坏地笑。我们班的女生几乎都吃过他的亏，往女生的文具盒里放毛毛虫，往女生头发里丢苍耳子，偷偷给女生的长发辫系上草棍……简直是十恶不赦，老师也拿他没办法，背地里叫他王小坏。王小坏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童年的仇，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报。 　　我决定在红肚兜身上泄恨，于是给它取名王小坏。王小坏通体红艳，不杂他色，背鳍如锋，线条刚毅，蛮漂亮的，就是有点轻微的地包天，像宋丹丹演小品时故意夸张出来的嘴型，很可笑的样子。它的眼神很鬼，总是不安分地环视四周，仿佛藏了一肚子坏道儿。 　　我家鱼缸里还有一条前朝遗老——狮子头，说是遗老，也不过才几个月大而已，跟它一起买回的那三条狮子辈的，都先后夭折了，只剩它一个孤寡地活着。狮子头有些早衰，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它要么晒灯光，要么，就隐在水草里睁着眼睛打盹儿，只有喂食的时候，它才能欢快一会儿。我早想给它找个玩伴来唤回它的青春了。 　　狮子头遇到翠花，如同老杨遇到小翁，收到了上帝送来的礼物，翠花也比较喜欢狮子头的憨样儿，它们两个一见如故，成双成对地上浮下潜，偶尔还躲在水草后面，嘴对着嘴玩亲亲，这引起了王小坏的极度不满，它妒意大发，竟然，在体形大它一倍的狮了头面前毫无惧意，把水草撞得乱摇。 　　王小坏的精力太旺盛了，从来不得闲，医学上应该属于多动症吧。我经过鱼缸，只要一伸手做出喂食的样子，它就会张开嘴巴跳起来，做鱼跃龙门状，三起三落，然后咕咚一声沉入水底，去别处逍遥。玩腻了，会突然向狮子头和翠花游去，搅它们相亲相爱的局，顽劣异常。它好斗，甚至连换气泵制造出来的气泡，都能激起它的斗志，太好玩了。 　　这样相看两厌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三个月，直到有一天，翠花和狮子头的身上出现了白斑，继而溃烂，最后不治而亡。王小坏茫然地看着水上漂浮的两具尸体，安静了许多，可能是有一点悔意了吧。我赶把狮子头和翠花捞出来，合葬在巴西木下，并给鱼缸换了新水，王小坏又活蹦乱跳起来，独自在偌大的鱼缸里，摇头摆尾撒欢儿，这厮多么健忘啊。 　　王小坏是适合独居的，它的顽劣在不伤害同类的情况下，显得非常可爱，我渐渐消除心中的恼恨，并喜欢上它了。一心以为，我悉心的照料可以让它长命两三岁，一统鱼缸，没想到，数日之后，它也不告而别鱼世。 　　我把王小坏葬在栀子花下，希望明年，栀子花会开得像它一样跋扈和张扬。
　　　　　　　　　2007-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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