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侠骨留香——形意拳大师车润田先生百年诞辰祭

　　我是通过一篇有关四女寺河的文章认识车颂先生的，也许是都曾在这条河边成长的缘故吧，彼此交流起来也便亲切随意一些。车先生是位留美的海外华人，曾任美洲银行的副总裁助理，对家乡的感情也特别浓厚，他说这缘于祖父车润田对自己的影响，也正是通过他的讲述我认识到了一位朴素正直而又富有传奇色彩的老人。 　　车润田，字雨亭，号笑然，山东省宁津县张敖乡高官村人，生于1907年10月22日，12岁时被迫离开原籍到山西太原学习镶牙，学徒期满后，只身前往关外讨生，并于1923年辗转来到山西太谷，开设经营镶牙馆，照相馆生意。太谷是北方最大的商帮晋商的重要发源地，也是整个北中国的金融中心，当时有“金太谷，银祁县，平遥全是小买卖”的顺口溜，许多商家富户延请武师保镖护院，习武之风甚是盛行。车润田在此得以认识宋派形意拳创史人宋世荣之子、宋门四大金刚之首的宋虎臣，他也是国术名家、孙式太极拳创始人孙禄堂的同门师兄。形意拳是中国四大名拳之一，始创于明末清初，是山西蒲州人姬际可（字龙峰，1602－1680）结合宋朝名将岳飞遗传的拳法和当时盛行于少林寺的龙、虎、豹、蛇、鹤五拳所创，讲究象形取意、内外兼修，强调重意不重力，以意运气，意到气到，气至劲达，主要在山西晋中一带流传。 　　宋虎臣曾任晋军王嗣昌部执法、督战总队长兼武术教练，后开设修理钟表铺为业，同时广为收徒，传授武术。他终身坚持不娶妻室，是一位不图名利、逍遥自在、文武兼修的清高人士。且以慷慨助人为乐，凡亲友求助，总是有求必应，并不计其人有无偿还能力。据说，他练习形意拳中的蛇形拳时，能尽蛇之性能，回身停式身形宛如蛇盘一团，开步走趟又如蛇之拨草蜿蜒而行；练燕形拳时，能身体挨地在板凳下一掠而过出去丈余；又练狸猫上树，身子往上一跃，手足平贴于墙，能粘一二分钟。车润田拜师之后，开始勤学苦练宋派形意拳，不分寒暑从未间断。虎翁以修表为业谋生，在其经营困难之时，车润田将师傅接到自己家中，腾出房舍供师傅作为营业场所。师父晚年生病卧床，车润田视其为父母，不仅日夜护理身前，而且四处求医问药，为师傅治病将近三年。虎翁深受感动，于病榻之上，向车润田讲授自己修练内功的体会，传授其武功绝学。在弥留之际，又将自己爱徒的学艺之事托付给了弟弟宋铁麟。虎翁谢世后，车润田即拜宋铁麟为师，继续学习宋氏形意拳，并苦练内功之精谛。宋铁麟一生好武，在形意拳术与内功盘根的结合上精研苦练，从而使这一功法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阶段。他技精而性善，两掌坚硬似铁，立指如锥，但与人较技从不伤人，总是点到为止。在日寇侵华时期，敌人要他担任保卫团长，教授武术，宋师坚决拒绝，并远走山村，离家不受，待日寇投降后才返回太谷。宋铁麟深为车润田尊师重道、好学苦练的精神和超人的悟性所感动，不仅将其家传绝学倾囊相授，还将自己手抄的《内功经》和保存的《六合拳谱》、《真人传枪秘诀》以及自己使用的眼疾疗方手抄册本等珍贵文本传给了车润田，并在平时习练拳术中为车润田细述自己的心得，从而使车润田的形意拳术大为精进。 　　1956年公司合营后，车润田的镶牙馆，照相馆等生意归政府接管，他被下放回原籍务农改造，1978年落实政策后，车润田搬到天津新港生活，继续他的习武传承事业。 1985年一个夏天，他来到南开大学找车颂，并天天催着领他到天津人民医院去看望一个徒弟。后来才知道，他的这个徒弟是刑警大队的民警，破了一件大案后在庆功会上喝多了，回家时出车祸死了。几个月不见这位徒弟，车润田天天挂念他。每次问及此事，徒弟们都编说他住院了，车润田想去医院看望他，徒弟们又都编说医院很远，在市里人民医院。徒弟们也嘱咐车颂不要将实情告诉师父。在车润田的几次催逼下，车颂只得将实情告诉了他，车润田听后很伤心。“磕头拜师时，我就劝他戒掉烟酒，考虑到他的工作性质，没有勉强，多好的一位青年才俊啊！” 语气中透着惋惜，一连几天情绪不高。车颂说到自己到那时才理解为什么徒弟们见到车润田就叫“爹”，才明白它真实的内涵，从磕头拜师的那天起，车润田就将自己的徒弟当成自己的子女了。 　　《内功经》是形意拳古传内功要法的一部经典文献，因为语言深奥后人常常不能全解其义。车润田在几十年的修习过程中，对《内功经》的要义积悟甚深，为了使后人对《内功经》有进一步的了解，车润田在年过八旬之时，决定对《内功经》进行增释。为了增释准确，他利用一年多的时间，按经文所示，以身自演，悟其妙处，并且结合老师的言授和自己的体悟，将《内功经》各句，特别是难解之处作了细述，冠名《增释内功经》，成为《内功经》传世过程中难得的一部增释本。除此之外，车润田还颇为精通六合枪法，1986年9月曾在塘沽新港的一次国庆联欢会上演练六合大枪，当他抖动大枪之时，两臂劲力贯入枪尖，枪尖随两臂剧烈抖动，在场的所有人全部起立喝彩，塘沽老龄报发文称赞其“干净利落，出手不凡”。车润田八十二岁时，一日在一个废弃的杂料堆中看到一根钢棍，长两米多，直径五公分，重约六十余斤。车润田将钢棍清理干净，练功时以钢棍代大枪，演练六合大枪，一些晨练者好奇围观，只见他以气行力，全套六合大枪练下来，不嘘不喘，受到众人称绝。几个年轻人也想试试，拿起钢棍模仿大师的动作，却无一人能舞得动。 　　形意拳，京剧和书法是车润田一生的三套活，除此之外一无嗜好。高兴时他会拉着二胡，哼着京剧；清晨练完形意拳，吃过早饭，稍坐休息，就开始看书读报，练毛笔字。晚年还将自己对宋派形意拳的心得写成文章，发表在 《武林》等杂志上。年过七旬以后，车润田患上了高血压，高压已超过200。他运用大周天循气法，每日早晚各做一次，一个月后血压逐步缓降。三个月后，高压降到150，已接近正常，半年之后，高压降为130左右。车润田持之以恒，日日作功，血压始终保持平稳。他说，药物治疗所起到的作用是局部和暂时性的，属于外部给与的作用，而以内功大周天循气，是从内部对机体进行整体的调整，使身体各部位器官恢复相互的协调与配合，消除由于失衡所产生的不适与疾病。1993年10月15日，车润田无病而终，享年87岁。 　　斯人已逝，风骨长存。如果说“报仇咫尺，千里留名”是一种侠，那么“潜心修志，好武重情”也是一种侠。后一种也许是更为普遍意义上的侠，它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若秋阳高照暖人心扉，而车老也许就是这样的一种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