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采樱桃

（篇外：安臣诸君见字问好。下面这筐樱桃，让我从春采到冬，可见我的多情善感；然与玄奘比，就差远了，他在印度时，见一把来自大唐的扇子，就能潸然泪下，那才叫多情善感。诗曰：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是以小文《采樱桃》，去轻叩来春之门。）
[原创]采樱桃 　　阳春每至，街上就会有农妇，挎个竹篮卖樱桃。那樱桃，鲜如“女儿口色”（齐白石画樱桃作如是一解），垂涎不由人。遂向农妇打听价钱，吐口就是两元一两。咋舌的同时是理解，不是有首歌这么唱么，叫做：“樱桃好吃，树难栽……” 　　一天，正是樱桃热市的季节，春华夫妇约我带上孩子，说是去山里采樱桃。说好了，两家如时相聚，驾车而往。每每出外游玩，两家的孩子，总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今次，车里沉默无语。童男童女，春天采樱桃，多么富有诗意的事呀，怎么都没话了？行至半路，枣儿泪眼模糊地告诉我：“爸爸，昀儿的‘灰耳朵’死了。”我的心里就是一揪，回头一看昀儿，也是满眼满眼的泪花。怪不得车内沉闷，原来“灰耳朵”（一只兔子的名字）死了。这是两个孩子都喜欢的一只小宠物，人与动物有了感情，生离死别之痛，总是难免的。 　　春是美好的，然而兔子的话题，就这么不由人地楔入采樱桃的行程中，使原本的诗情更浓、画意更深。待孩子们长大了，在他们童年的记忆里，因为“灰耳朵”的死，而记住了那次采樱桃；又因为采樱桃，而记住了一个小小生命的流逝。这种互为补充的情感记忆，将帮助他们认识生活的本质：生活既是美好的，同时也是残酷的。人在这二者之间，能适时调整好自己当下的位置，使自己的每一天活得更舒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山里，我们在路边停下，走近一个卖樱桃的农民。我们问多少钱一斤，回答十四元。果然比城里便宜多了。我们与之商议，能否带孩子去树上自己采樱桃。那位农民大哥立刻同意了，说你们自己采的樱桃，十五元一斤。我们没有讨价还价。遇到与农民打交道，或与小商贩打交道，我总会想起茅于轼先生说过的一句话：“看见生活困难的小商贩，买东西就不要还价了。你花点小钱穷不了，人家得到一点小钱发不了财，但是可以把日子过得稍微好一点……为了点小钱平添许多纠纷，把花钱的快乐转换成了烦恼。损人不利己，岂非愚蠢。” 　　我们快乐地来到樱桃树下。两个孩子，因为年龄的关系，自然对樱桃缺乏一种先入为主的认识。所以，他们暂时忘却了“灰耳朵”带给他们的烦恼，欢快地钻入樱桃树丛，眨眼就不见了身影。但我的快乐似乎在发生某种微妙的改变，樱桃多美呀，它名儿美，字儿型美，样儿更美，带给人的联想，自然也是美的。想象之中，樱桃而园，栅栏柴扉，茅屋低檐，绿茵铺地，蝶飞蜂舞，鸡和狗谐……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大大出人意料。那是一个窄窄的堤坝，一侧是公路，车辆川流不息；一侧是小河，污水涓涓流淌。那一丛一丛的樱桃树，一字摆开，栽植于三五米宽的堤坝上，稍不留神，人就会失足跌入小河。因为一场新雨的缘故，樱桃树下的农肥，以及烂稀稀的泥巴，让人倒尽了胃口。既非如此，落上一层灰尘的樱桃，经过春雨的自然洗涤，阳面光洁鲜亮，阴面藏污纳垢。也还是一个没胃口。 　　采了半个时辰，刚好铺满两个花篮的筐底。这只是个意思，目的是让两个孩子体味一下亲自采摘樱桃的乐趣。然而，当我找到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的兴趣并没有在樱桃上，而是在樱桃树下，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酸涩微甜的野草莓（又叫蛇果），采来摆在装樱桃的花篮里，平添了几分的童话色彩。有孩子的地方，就有意外的收获；而成人，往往只为目标而来。意外收获快乐；目标只收获欲望。从孩子那里，我知道了何谓恬静之美。 　　樱桃落尽春归去。后面的日子，我不一定能时时想起那初次采摘樱桃的事，但我相信，待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际，再看到街上挎着竹篮卖樱桃的农妇，我对她们会多一份尊重之情。采过一回樱桃后知道，那美艳可口的仙物，并非出自我们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是来自很苦很苦的乡村。现在想来，那首“樱桃好吃，树难栽”的歌，当含此意。因为我曾问过采樱桃的农妇，樱桃树是否真的难栽，回答是好栽，两三年即可挂果，只是卖不了几个钱。好吃而卖不了几个钱的樱桃，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樱桃好吃，树难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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