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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村头,那棵老槐树下

2021-12-23叙事散文于文华

村头,那棵老槐树下村头,有棵饱经沧桑依然生机勃勃的老槐树。我依稀看见,那棵大槐树下,母亲定定地站着,就像槐树亲切的儿女,又好像和无边的暮风夕阳融为了一体,定格为一幅感动的画面。那棵槐树是我们村庄的标志和象征,见证了乡人沧桑风雨历程,目睹了……
村头,那棵老槐树下
  村头,有棵饱经沧桑依然生机勃勃的老槐树。我依稀看见,那棵大槐树下,母亲定定地站着,就像槐树亲切的儿女,又好像和无边的暮风夕阳融为了一体,定格为一幅感动的画面。那棵槐树是我们村庄的标志和象征,见证了乡人沧桑风雨历程,目睹了家乡星汉山川的变迁。我向树下遥遥的以目相送、情意绵绵的母亲招了招手:娘,你回去吧!母亲定是看见了我的示意,也微微招了招手,好像是说着一路小心的话。我加快了步伐,逃离似的急匆匆疾步走向汽车站,生怕被浓浓的深情淹没,而岁月潮水般的记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舔着我零散的往事,蔓延成一幅幅黑白照片,粘贴在一个叫做亲情的相册里。
  我是被家乡父老乡亲种植的一粒粒麦子养大的。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都堆满了许许多多关于麦子的记忆。长大成人的我,在城里狭窄的楼房上,依然一遍遍回味、咀嚼着麦子的味道梦想以及母亲的挂念,化作一篇篇虽不精美但朴实无华的文章,装点母亲苍白的梦境。
  村庄,留住了我母亲的大半生岁月,还将一如既往地储存最后的一段日子。从十八岁那个如花似玉的年代开始,母亲就从遥远的地方,出嫁并且生活在生我养我的村庄。尽管很多的日子充满了无奈、酸涩和艰辛甚至断粮断炊的境地,但勤劳的母亲和父亲一道,驱赶走酸甜苦辣的阴云,把那些不是日子的日子,精心打磨成像模像样的日子。

  母亲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泉眼,儿女永远能够汲取丰富的营养。

   童年带给我的所有记忆都是贫穷、愁苦和省吃俭用,唯有母亲给我笑脸和宽慰。当我点起家里唯一的煤油灯学习时,母亲总要做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影响中她似乎手头经常有干不完的活,从来没有停下那双闲不住的手。常常的情况是,我学多迟,母亲就陪伴我多迟。我知道,母亲是队上的壮劳力,白天不是拉架子车,奔跑在平田整地的工地,就是扛着铁锹一铣铣挖渠、装粪、积肥。一整天的劳累,汗水早把她的衣服湿的沾在皮肤上,把一个人所有的精力消磨光,早已精疲力竭、乏累之极。就劝说她早点休息,别累垮了。母亲总是笑笑,说:看着我娃学习,再苦再累也不觉得!冬日夜长,西北风一个劲透过四处的裂缝拼命钻进来,击打着窗棂“啪啪”地响,有些地方还被风的利刀刮出了小洞。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买牛皮纸糊,这里那里,到处都有冷风吹拂着,母亲就拿些羊毛和废纸,用坠子把那些能看见亮光的洞一一补上。有时我打瞌睡,头发被煤油灯燎的“刺刺”的,疲倦之极的母亲也从假寐中苏醒过来,歉意地笑笑,好像是她没有操心,捅捅我,说天不早了,睡吧。家里贫穷,哪有什么手表、钟表之类的东西,漆黑的夜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但望一眼作业本,还有部分“尾巴”,还得熬一回儿。只能揉揉睡睡朦胧的眼睛,强大起精神,再次专心致志地学习起来,而我的劳苦的母亲也只能陪着我——她是我奋发向上、孜孜进取的精神动力,是我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不懈泉源。

  母亲是一棵翠绿鲜亮的大树,子女永远能够遮住阴凉,体味无限的力量。

  乡村的女人大多都是些善良能干、朴实贤惠的女人,母亲更是如此。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是家里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的人。总是在天还未透亮的时节,爬起来,给我们上学的学生当“钟表”。既不能喊的太早,否则影响孩子的睡眠。也不能太迟,这样会吃到的。想想,真是哭煞了母亲。她只能不时仰看天上的启明星,观望天色,靠星光来掌握时间。有次天下着大雪,我们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母亲早就起来添了炕、点了火,不然是不会这么温暖的),透过窗户一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啥时节了,又重新睡下,母亲慌慌张张跑进门,喊我们几个:快起来,恐怕要吃到了!我们一听,急急忙忙从暖和的炕上钻起来,穿上母亲特意放在被窝里的衣服,穿上母亲垫的温暖的“鸡窝窝”(一种样式笨拙,但实惠的棉鞋,里面被母亲衬了厚厚的一层毛毡),戴上母亲一针一线做好的棉帽、棉布手套,而从家里到院落外面,甚至通向上学路上的小道,早被母亲扫的干干净净。我冷冷的脚步踏上去,似乎生出了股股的暖意,燎烤的我一点也不觉的寒冷——肚子里,也回味着母亲暖活的饭食。

  母亲是一盏长明不灭的灯光,照亮儿女前行的路途,照亮儿女人生的每一道关口。

   早早的,母亲点亮家里唯一的煤油灯,坐在冰凉透彻的厨房里,不怕寒冷,不想孤独,只是擦亮一根火柴,燃亮新的一天,也点亮全家生活的全部希望和憧憬。深深的大铁锅里,舀一勺水,是给儿子的洗脸水。冬日天寒地冻,缸里的水结成了冰,母亲找个东西小心翼翼地砸开一个窟窿(不然会把缸砸烂的),可能还是几个冰疙瘩,放在锅里面,拉几下风箱,炊烟飘向庄子的外面,也把母亲对儿女的期盼和祝福送向远方的天空。无论春夏秋冬,也不说刮风下雨(下雪),母亲总要先烧好半脸盆洗脸水,说这样皮肤舒服。然后,母亲在添点水,给我们一个个做早餐。我上高中,弟弟两个上初中,小妹妹上小学,所以每天早上要做五顿饭(她和父亲是最后吃的)。要是材料有,辛苦一下也好办。但愁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由于家里劳力少,但嘴巴多,加上那些年农业的大锅饭,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也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真是苦坏了我的母亲!我们兄妹几个中午饭只能凑合——或是几把炒的粮食,就是几个洋芋蛋,或是三二把炒面,再就是几块或蒸或烙的死面疙瘩(玉米面、黑面再就是沙枣面沙米面的杂活面,现在给儿子一忆苦思甜,他撇撇嘴,说谁叫你生活在那个苦难的年代,谁叫你的爹妈没有本事。看看,好像是我的父母没有尽心尽力,实际上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谁都无法幸免社会的惩罚。)而再苦再艰难,母亲总要给我们简简单单做顿热乎饭,说早上吃些热饭,一天心不慌,走路不冷,学习有精神。其实,说早餐不过是时髦的说法,不过是开水锅里下些酸菜,切一个洋芋,拌一二把面,就是这些清淋淋的拌汤,喂壮了我的骨骼,喂养了我赤诚的麦子情怀,使我永生永世不敢忘记麦子的孕育母亲的辛劳!

   母亲,是一朵飘香的麦花,喂饱儿女行走的步履,强壮儿女跋涉的脚步!

  那时候的日子实在太苦了。有一年揭不可锅了,已经几天既无面又无米,外爷家借来的三升谷子推成面吃了,晒干的白菜根也吃的一干二净,沙漠里的沙米也被人打光了。怎么办?村子里有人到宁夏去乞讨。母亲领着年幼的三弟也出了门。母亲说,领孩子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心都是肉长的,见了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也得给些。后来验证,母亲要回来的东西,就是比没有领孩子的多。可一个月过去了,一个半月飞逝了,我们每天都眼巴巴地盼望着母亲回来——给我们带来白面馒头、带来雪白雪白的大米!村里一块去的大娘大婶们都先后回家了,唯独不见母亲的影子!父亲慌了手脚,生怕出什么意外!因为我们那里的人出门在外的交通工具是“免费”的火车。瞅火车逐步加速的当儿,快快跑上去,扒上去。车站每每加强力量,连打带威胁,但没有多余的钱买票,谁都是扒车族。母亲带着小孩,会不会……父亲不敢多想,也不敢说出口来。因为我的爷爷,就是在1968年外出乞讨回来后,由于耳朵有些聋,眼睛花麻,被一辆火车碾的粉碎,至今坟堆里面埋的还是衣冠。即或幸运扒上去,火车不可能停在人们期望的车站。只能停到什么地方,就在那里下车。下车时也的速度快快的,要不然会被车站工作人员抓住,轻点打一顿,重的押送向兰州的收容所。有一年母亲就在兰州吃了一个月的闲饭。乐的母亲喜悦非常,说,就是有些急娃娃,要不然,吃喝在那里也挺好的。我们弟兄几个每天下午放学后,跑到十三、四里路远的火车站去接母亲。月台上的人都走光了,我们就要回家的时节,远远的,一个熟捻的身影慢吞吞、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的被几乎被一个高大的口袋压弯了脊梁,而一手提着一个布袋,一手扎着我们的三弟。我们高兴的喜出望外,有点乐不可支的感觉,好像母亲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母亲停下来,搂搂这个,摸摸那个,眼睛里有东西几乎要掉下来。她急忙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干粮,一一递给饿了有些时日的我们。看着吃的狼吞虎咽、津津有味的我们,母亲笑了,平静地安顿:慢些吃,我要来了一大口袋,有你们吃的!回到家的母亲,顾不得劳累,点火、烧水,下了她要来的米(是大米和黄米搀在一起的),做了顿黄米大米饭,炒了几棵干白菜。我们迫不及待地把口袋里的馒头到在桌子上,那有什么雪白的馒头——大的小的圆的长的方的,有些都快长出了毛。看温暖有些失望,母亲说,宁夏那里人的日子也好不到那里去,只不过能够有饭吃。你们不要失望,能够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果真,那些馒头,被父亲晒在房顶,全家一直吃到那年的麦子割下来!

   母亲是一个永远的风景,镌刻在儿女深长的记忆底部、灵魂深处。

  母亲忧愁着我们的忧愁,快乐着我们的快乐;母亲焦虑着我们的焦虑,幸福着我们的幸福。小时候我是母亲的骄傲和自豪,经常被老师表扬,尤其我的作文常常在课堂上当作范文念。谁知这样上了高中竟让我滋生了当作家的美梦——整夜整夜的看小说,严重偏科,对数学不太搭理,这样的结果是高中毕业时数学成绩只有几分。而在当年的全省预选考试中我们班录取了四个人,其中之一就有我。沾沾自喜的几十号人马,坐在学校为我们预备的“大中专班”里做强化训练。高考成绩揭晓后,我没被录取。这在预料之中,因为数学成绩太差。全家人的希望寄托在中专上,但我差了一点五分。后来,我在母亲的鼓励下去复读,信心百倍地埋头苦读了一年。听说成绩单下来了。我兴冲冲跑到老师家里。结果老师说差几分,数学才考了20来分。母亲知道后,说,别灰心,只要努力,就能考上。我第三次落榜后,对我的打击太大,闷闷不乐地睡在炕上。那时正直农忙季节,一家人忙的够呛。但谁都不敢喊我。不吃不喝两天后,母亲劝说我,说:娃,你要是不想考,就算了。我和你爹把挣着给你娶媳妇,养活你!你要是不甘心,就把这碗饭吃了。回头再学,我就不信我的娃考不上。你想去学校,我们全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不要怕学费。第四年我的成绩接近录取线,父亲说村子里这么多高中生都劳动,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你看你是家里的老大,也点灯熬油不容易,但命里合该你考不上,就认命吧!母亲听后,说,谁说我娃考不上!我娃聪明,打小老师就夸。只是他写的字不好,影响了成绩。每年你把字写的好好的,就一定能考上!村里人讥笑我是不挣钱尽花钱的脱产干部,还说我念书把脑子念糊涂了。肩膀不会挑担,读书考不上。说什么话的都有,是我的大字不识的母亲鼓励了我,她说,主意在你的肚子里,人的讥笑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自己不争气。

   母亲一次次地在村头的大槐树下送我上路,我一次次地失望而归。最后几年我到县城求学,甚至自己跑到市里面的中学复读。那一年的学费,是父母跑到遥远武威乡下姑妈家里借了几百斤小麦笤了,推成面粉,卖到市里的一家广场赚来的。最终我的艰苦攻读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要不是母亲的一再坚持,我几乎要泄气!所以我情感的港湾里,总是停泊着对母亲的思念和感激,写了一系列的有关母亲的文章《娘从乡下来看我》、《唠叨的娘》、《母亲的布鞋》、《永远的西红柿》、《推磨》等。想起家乡的老槐树,就情不自禁想起了我的勤劳善良的母亲;而醒里梦里只要闪现出母亲的脸庞,就自不而然记起家乡的老槐树。

  母亲是看似柔弱但坚强的脊梁,是儿女生活的全部和奋发进取的动力!

   我和二弟、三弟相继成亲,并且都生了一男一女,小妹也出嫁,只剩下最小的四弟尚未娶亲。母亲成天乐呵呵的,可好景不长。前年,我的二弟及弟媳去火车站干农活,骑摩托车过铁道时,双双被火车碾得粉碎。起初人们不敢告诉我的年老的母亲,但活生生两条人命,怎么能瞒得过细心的母亲。那些天,母亲是含着泪水吃饭的。后来,我八方求援,四面求情,把二弟的三个儿女送往社会福利院,算是靠国家力量帮助他们上学。谁知,我原想替我的母亲干了一件好事,让母亲颐养天年。谁知大侄儿不争气,和班里的混世魔王们搅和在一块,我教育了几次,无奈鞭长莫及,最后竟然在人的唆使下惹上了人命官司,至今仍然被关押在监牢里。我的从贫穷岁月一路走来的母亲,我的顽强坚韧的母亲,没有压垮,没有气馁,仍然精神抖擞地在村子里走路、干活。村子里的有人说,她我母亲没有长心肝和肺,要不然怎么如此心宽!我知道我的母亲在夜里,在无人的晚上,整夜整夜的偷偷哭泣,经常是泪水打湿了枕头,但在人面前,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宁折不弯!她知道,她坚强地活着,就是儿女的福分,就是我们生活的信念!

   想起母亲,就想起黄土坡青青的草地、绿绿的麦苗、浅浅的小河、袅袅的炊烟……就想起母亲做的那些可口又舒心的饭菜,喂养了我们健壮的身躯——记得临出门时母亲半夜里拉着风箱炸面食,生怕我们在外面饿坏身子的那一幕幕难忘的情景;记得工作忙碌无暇顾及家里,母亲在电话里声声关切的问候,我哽咽着嗓子,饱含热泪问候母亲的一点一滴……

    风雨中,是母亲为我们增添了生活的勇气;黑暗中,是母亲为我们点亮了前行的明灯;困苦中,是母亲激励我们迎着困难知难而上;艰难中,是母亲关爱我们挺直腰杆争做强者。 一个人不论身处何方、曾居何位,也不论天荒地老还是天涯海角,血管里流淌的永远是母亲浓浓的血液!

   母亲说,没事的时候,她总要站在村头的那棵大槐树下,期盼和等待我及我的三弟、四弟回家。而返回城里的时节,母亲每每都要送我们到村头。没有话语,更没有叮咛、没有吩咐,有的只是深情的目光望望我们——她知道儿女们都长大了,不需要她的絮絮叨叨,只是渴盼平平安安就好!

   在梦里,在闲时,记忆的视网膜上,总会闪现村头的那棵绿意盎然的大槐树,总时惦记着母亲的安危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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