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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隐秘的呼唤

2021-12-23叙事散文曹红
爬墙虎加油!许多时候,我暗暗给对面楼房侧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墙虎加油。今年的她会从那栋楼的底楼爬上第几层?这几乎是我每年不会忘记,也不惜会花费时间去猜想,并由此而去进一步关注的事。但爬墙虎不知。她定然不知,我从住进与她相对的这栋楼房伊始,对周遭……
  爬墙虎加油!许多时候,我暗暗给对面楼房侧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墙虎加油。今年的她会从那栋楼的底楼爬上第几层?这几乎是我每年不会忘记,也不惜会花费时间去猜想,并由此而去进一步关注的事。但爬墙虎不知。她定然不知,我从住进与她相对的这栋楼房伊始,对周遭皆是漠不关心、熟视无睹,惟独就对她的情有独钟。但某些时候我又明显感觉,她是知晓的。只是,她比我更钟情于秘而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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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前,具体是哪年?无关紧要啦,不过记得正是春季。是的,正是某年的春季,一个花红柳绿,充满希望的季节。在我和家人向往着能有一套稍微象样的房屋,并为之望眼欲穿之际,我们有幸,有幸搬进了这套不算新,也不能算旧的楼房里安顿下来。既然决定在一个城市定居,怎能没有一套房子为自己及家人遮风挡雨?所以搬进这栋楼的这套房子之前,我几乎没任何别的祈望,唯一的渴求便是——房子。进驻的那一天,最最想要感激和上香祭拜的便是那唐肃宗乾元年的老杜。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始终固执地认为,因由有老杜不衰的悲悯祈福“安得广厦千万间”,方才有了几多后世之人的“风雨不动安如山”。所以杜老先生,请受我的叩谢。愿我手中点燃的香烛,其氤氲之香穿越千年的风霜雨雪,抵达并告慰你博大胸襟的济世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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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在云雾般袅绕的香烛间,抬头,我不经意望见对面青翠欲滴的爬墙虎!尽管早已见识过她,但每个有爬满爬墙虎的处所总给我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特别是在那些旧时大庄园、幽深庭院处,她们的遮天避日,和如网如织让人望而心生联想。我会无端猜忌那里住着怎样性格独特的神秘人物,一相情愿地以为在爬墙虎掩饰下的庄园、庭院里,上演许多鲜为人知的惊险刺激或是精彩纷纭的家族连续剧。而那些人物及故事,与我这等平淡无奇的小市民生活相距遥远。我这样解释,别人该会原谅我于乍然间看见,寻常蔓藤植物的爬墙虎之时,满心的惊讶与兴奋。但我现在不关心爬墙虎所爬之房墙里,居住有怎样的人家,会陆续上演怎样的故事。因为,对面楼房布局与我们这栋楼相差无几,我武断判定里面居住的,便是与我这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家户,注定掀不起任何风浪,不会演绎出一场大悲大喜的故事来。我兴奋的是,至少在我未来依旧白开水般的日子里,能如此这番近距离地观赏爬墙虎怎样顽强攀爬,天罗地网的布在那堵光洁的水泥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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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段的她正直娇嫩无比,却无疑的生机勃勃。尽管还刚刚爬上屋墙不高,其努力向上的昂扬姿势却深深地吸引着我。一天天、一月月,向上、再向上。盛夏时节,那栋楼的整个侧墙四楼以下已满是爬墙虎的领地。此时的她,其色彩已不再是我初见她的模样,只是一味的浅绿,更多的是厚重的墨绿,便是在那深深浅浅的交错中,我已然望见几乎被淡忘的绿洲——多年以前,我偶然路过的那个草原。摇曳有各色小花的无际绿色地毯上,零星镶嵌有珍珠般大小不一的潭,其间明镜般清晰倒影蓝天与白云;有一些羊群,一些牛;还有扬鞭驰骋的看牧人,紧随看牧人左右的看牧犬;以及看牧人色彩迥异的居家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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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如蚁般穿梭在城市高楼大厦之中的我,总会时常凭借窗外的那片绿,延伸自己的思维与视线,抵达那片“敕勒川, 阴山下,天似穹庐, 笼盖四野。 天苍苍, 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自然领地,那恍若隔世的人间仙景。为一颗世俗之心,觅见一灵魂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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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拂的夜晚,星星偷懒不去陪伴月儿,我在寂寥的月光下凝视那壁幽眇之墙。爬墙虎有个华丽而动听的学名:地锦。为当今流行的手机短信所蛊惑,我发短信请教彼岸的植物教授。教授却正在给象牙塔里的莘莘学子上植物实验课。出于不打击我这个植物学白丁,他破例在课堂发来回复的短信:所谓地锦,即园艺的,地被植物。我渴望知道更多,而彼时的他无从了我心愿。放弃奢望,我从字面上念叨并诠释:地—锦,地上的锦缎。不禁大惊。从来以为,草原绿洲才是自然界赐福给我们,不加雕琢的天然园艺场,是当然的锦缎。这世上任是怎样高超的手艺人,亦无法抄袭复制出那般华丽的自然锦缎。但爬墙虎?我怦然心动:人类做不到的,植物未必不能。爬墙虎因了对草原执着的向往,故高攀而名——地锦。对此,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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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墙虎攀沿的速度与高低,直接牵系着我的心脉律动。某年的夏秋时节,我亢奋地发现,对面的爬墙虎竟攀爬上了第四层楼高。那是我迄今目睹到她攀爬到的最高层面。我丝毫不怀疑,她奋力向上的源泉是源于古老苍劲的草原。她积极向上的攀延,只为那遥远的地平线,远方的那片绿洲。那里有隐秘的呼唤,不仅我听见,爬墙虎亦有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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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的时节里,我不仅感觉着渐次浓郁的透心凉,亦敏感到爬墙虎力不从心的生命。沮丧。悲怆。我们都不能与时光抗衡。在一场又一场的缠绵秋雨中,爬墙虎由初秋时分的踟躇不前,及至深秋里的消亡。看吧,她日渐由绿色渐变为黄色的藤茎,而一片、两片,更多开始泛黄的绿叶,向我那本厚厚的像册里,珍藏的黑白旧照片。实在不明就里,那些相片怎么就一张张泛黄了,模糊不清了。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过去时分的印记。记载着我们某一时刻的欢笑与泪水,那些幸与不幸的旧日时光。其中甚至包括,已是亡灵的我的亲人和密友之宝贵留存。原以为,至少这些照片会忠实于我,会永远陪伴于我,会与我不离不弃……我懊恼之极。有被相机愚弄的感觉。我们曾经千般珍惜,万般信赖,以为借助现代某些事物真能一层不变地留住点什么,会比我们的记忆可靠。显然地,我们太过天真。它们不及祖先留给我们的,能够记载并诠释所有的文字。簌簌秋风中,我哀伤地捡拾起散落在窗前缄默不语的枯叶;电脑显示屏前,我用微凉指尖敲打起冰凉的键盘……一切都可能变异或是消亡,而文字注定才是常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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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用文字记录自己的流年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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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窥视到岁月尽头的自己。金色的秋阳下,在铺满金黄叶片的庭院里,静静地躺在一张陈旧的摇椅上,听自己的后辈轻声诵读一本书简。那是我自己书写的,那些关于我或灰暗青涩、或流光异彩的;或落寞忧伤、或淡定自如的往日——幸福,写满我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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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对面的屋墙上只留下爬墙虎生存过的斑驳印记:一些在凛冽的寒风中幽然飘荡的干枯藤茎。叶子早已随肆掠的寒风凋落了无踪影。我已然接受,而终究未有太过的忧伤与沮丧。爬墙虎非真正意义上的消亡。她蛰伏着,蛰伏在大地,蛰伏于我心。她在积蓄生命的能量,等待契机,准备再次的重生与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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