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木乡读树之:仲树
2021-12-23抒情散文官舟寨
杜仲让我产生极大兴趣的首先是它的叶子。自从我撕裂它的叶子见到扯出一根根洁白的丝时,我就对它有了一种奇怪的喜好。我觉得它像蚕或者蜘蛛吐丝,绵绵不绝的样子。我固执地认为要是蚕吃了这种叶子会更多更好地吐出丝来,我晓得蜘蛛不吃植物,是吃虫子的,那时……
杜仲让我产生极大兴趣的首先是它的叶子。自从我撕裂它的叶子见到扯出一根根洁白的丝时,我就对它有了一种奇怪的喜好。我觉得它像蚕或者蜘蛛吐丝,绵绵不绝的样子。我固执地认为要是蚕吃了这种叶子会更多更好地吐出丝来,我晓得蜘蛛不吃植物,是吃虫子的,那时我可以看蜘蛛布网捕虫老半天。于是,我便摘了杜仲叶子去喂蚕,让我失望的是,它们宁愿挨饿也不会尝半口。我有些生气,把一些蚕捉到杜仲叶上去,它们狂躁地爬下来。我终于承认自己的失败,还是喂之以桑叶。不过对于杜仲叶这种特性的喜欢,我并未因此有丝毫改变,一见了杜仲,我就会摘下它的叶子,不断撕扯出丝来。
它的皮也有叶子的这种特性,因此杜仲有“丝连皮”和“扯丝皮”的俗名。我觉得这样的俗名远比学名有意思。
城里人认识杜仲,只是认识它的干皮。因为杜仲树皮有药用,能补肝肾、强筋骨,可治腰膝痛、高血压等症,又没有什么异味,所以人们把它当作佐料,以让它每天通过菜肴进入人体,强肝肾,壮筋骨。由此可见,现代人的虚弱,甚至折射了现代人的纵欲。不过,不管怎样,人们还是亲近了杜仲,让得到了空前的繁殖,并在人类的生活中展示了风采。可是,对它们来说,这也终究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换取的辉煌,它的辉煌在过于现实的社会里是畸形的,城里大多数人连它们的叶子也不见过。
杜仲确有药用。李时珍在其所著《本草纲目》中称杜仲树的名字源于人名,谓:“昔有杜仲服此得道。”传说中,那个名叫杜仲的人吃了这树植物之后而得道成仙,一人得道,树也沾光,便叫杜仲。这虽是传说,但充分说明杜仲很早便为我国人民所推崇。书中又称:“杜仲皮色紫,味甘微辛,其性温平,甘温能补;微辛能润,故能入肝而补肾。盖肝主筋,肾主骨,肾充则骨强,肝充则筋健,能使筋骨相著。治腰膝酸痛、安胎等症。”可见,我国古代医学家很早便发现杜仲有独特的强筋、壮骨及安胎的功效,并在古代就已广泛用于临床。
我查到杜仲治病验方5则,包括治疗肾虚腰痛、阳萎、遗精、肾虚尿频、耳鸣五种病。在此试举其中治肾虚腰痛方:症见腰部疼痛,绵绵不休,卧床休息后减轻,兼有腿膝酸软,手足不温,夜尿频多,舌质淡,脉沉细无力;用杜仲20克,枸杞15克,寄生15克,淮牛膝10克,续断10克,水煎服,每日一剂。
关于杜仲,还有一个民间传说。古时候,有个人姓杜名仲。他每天都上山砍柴挑去市上出售,以养活年老的母亲。有一个夏天,他的腰痛得很厉害。一天,杜仲正在山上砍柴,腰又很痛了,他只好停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树荫下很舒服,他光着脊背,靠着大树,慢慢地睡着了。一觉醒来,他感到腰部舒服极了,好松快呀。从此以后,杜仲每天都在这棵树的皮上蹭一蹭腰。慢慢地,杜仲的腰痛全好了。有一天,杜仲的老母亲也得了腰痛病,躺在床上起不来。杜仲忙前忙后,为母亲轻捶重揉,母亲的病也不见好。他忽然想起了山上的那棵大树,连忙跑到山上,剥来了一些树皮。杜仲把树皮绑在老母亲的腰上。哈,真灵,老母亲渐渐地能坐起来了。后来,村里人听说了,都用这种树皮治病。那时,这种树还没有名字,因为是杜仲发现的,人们就叫它“杜仲”。后来,“杜仲”成了中国名贵的中草药,杜仲树也受到了人们的尊敬和保护。
只是如今杜仲在城里有隔膜感,在乡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官舟寨有好些药匠,就是一些草医,他们少不了要栽种杜仲树。一家的杜仲长得如柱如椽了,一天清早起来发现他家的杜仲被“脱了裤”,这“脱裤” 是形象说法,即其树皮被从腰部以下全部剥光。人怕伤脸,树怕伤皮,如果树皮被环剥,因光合作用形成的养分无法下传,树很容易死亡。剥杜仲皮很有讲究,只能先剥下一个侧面的皮,等这个侧面重新长出皮来,再剥其他侧面,反正不能环剥。所以,这家人气得直跳起来骂娘。
个别人家夫妻之间没有达成共识,夫要在山坡上的菜地栽杜仲,说药比菜重要;妻说山里山多地少,家里的这点菜地种点菜不够吃,不能去什么闲树,这杜仲又不是救命的宝贝,栽着没用。夫便悄悄栽上,等长大,妻就将之“阉”掉,所谓“阉”就是把地面以下的树皮环剥,然后再堆上土,不让人发现,使之悄悄死去。树一死,夫觉得蹊跷,看看树干并无病态和虫害,刨土一看,竟然遭此毒手,自然对其凶手大发雷霆。
一个种药材的朋友,种了一片杜仲,还远未到收成的时候,一夜之间被人砍倒许多上百株。案子倒是破了,损失无法全部挽回,他感到十分痛心和烦恼。这是对其租赁土地有意见又眼红他即将获得收入的人实施的报复。
杜仲在社会矛盾中,竟然如此充当着尴尬和痛苦的角色。
其实,即使没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很长的历史中,杜仲已经被驯化成一种人工培植的药材,它们从此便没有了好日子过,人们不断从它们的身上剥下皮来,以致体无完肤。每见到这样的杜仲,我就想起古代十大酷刑之一:剥皮。甚至,一见到杜仲就想起了这种令人心惊胆寒的酷刑。
我倒羡慕以前,杜仲只作为一种野生树种,逍遥处在地在山野里。我可以平静地观察它们,不必担心它们会受到酷刑。
我希望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中看到它们,这样我可以这样平静地描述它们:这种高可达15米的乔木,小枝光滑,皮灰褐色;叶椭圆形或长圆状卵形,顶端急尾尖,边缘有锯齿,背面有柔毛;叶柄长约1.5厘米。
只是我一直无缘见到其花与果,虽然我们官舟寨的药匠很早就种植了杜仲,但我一直在外,每年错过季节,后来进城更是很少见到杜仲了。
从一些资料中我知道,这种分布长江中游各省的植物,除有药用价值外,据说还能提炼出杜仲胶,是各种电器和海底电缆的优质绝缘材料,还可用于整容接骨、补牙等,炼胶后的残渣可制鞋跟;以杜仲叶为原料,可生产出饮料——杜仲晶和杜仲茶;日本应用含有杜仲叶的饲料养鱼、养鸡,使其肉质及其蛋白有明显改变;除去药用杜仲皮后的杜仲树枝干可做成食用木筷、牙签等保健餐具,长期使用能使人延年益寿,大的木材可做家具和供建筑用;杜仲籽含油量为27%,是理想的保健用油和工业用油。这些从书面上看到的东西,虽然仿佛与我隔着千万里,我极大地丰富了我的想象。
杜仲“天有我材”,全身有用,而又是一种很容易活、很容易长大的树。它既可用种子育苗,也可以用枝扦插。它喜爱阳光,能种在向阳坡会更好。试想,一片深绿色的杜仲,在阳光里摇曳出一些亮光来,这该是怎样令人动心的情景?
写到这里,我心冒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让我平静地扯下一张杜仲叶,像小时那样扯出绵绵的丝来?
2007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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