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思念渗透记忆
2021-12-23抒情散文禅房檐雨
思念渗透记忆记忆的入口是乌鸦的眼睛,夕阳是外婆那一滴老泪,渗进了苍茫的大地。外婆,闭上眼睛,我总是把自己关进你的身体。你也总是用那件灰黑的大襟袄把我紧紧裹在你骨感的胸前。这些年不是你守住我心灵的这块荒芜,外婆,我又到哪里去寻找关怀。我常常坐……
思念渗透记忆
记忆的入口是乌鸦的眼睛,夕阳是外婆那一滴老泪,渗进了苍茫的大地。
外婆,闭上眼睛,我总是把自己关进你的身体。你也总是用那件灰黑的大襟袄把我紧紧裹在你骨感的胸前。
这些年不是你守住我心灵的这块荒芜,外婆,我又到哪里去寻找关怀。我常常坐在自己的时间里想你,眼框里空出了一块你呵护抚爱的位置。
外婆只有一条左臂,右臂像麻杆,只能偶尔辅助左臂抬升或是下落。因此,外婆不能象二丫的奶奶那样,抱着我去串门,只能用她那大襟袄,把我缚在胸前,从炕头裹到灶台,再从前院裹到后院。有时,外婆会用一个筐把我从风箱上挪进她的视线。可我爬行的速度时常超出外婆的目光。我常以爬行的姿式,在她的一亩三分地里转游。堂屋、灶伙、柴房、和后院。据我看,外婆的日子都一样,根本不存在今天和明天的概念,周而复始的寡淡。
有谁会将残疾的外婆背在岁月的行囊里奔波。就我外公。一次能扛两个大口袋,在村里会唱秦腔的把式,为何要外婆作他的媳妇。这问题不光我在思考,邻居们也都在思考。可外公看着外婆那双毛毛的大眼睛,对我说:“你外婆好的地方多了去了”。这时的外婆倚门和羞而立,浅浅的笑里漾着柔柔的波。
在我能直立行走后,便用解放出来的手和臂开始与小伙伴打架了。从那时,我觉得外婆的胳膊有点糟。我和小石头打架后,他奶奶会用沾着面渣的手,可着劲儿指我一指头,外婆不行。一是她的胳膊和手不利落,二是我从未见外婆大声说过话。二丫外婆能用马莲编马驹、花狗,我外婆不行。可她能用一只伸不展的左手,撂起右臂拿起灰耙,给我在炕洞里烧山芋,有时还掏出红红的炕灰扑蚕豆。当我和小伙伴们在黑灰里捡拾烧的半生不熟的豆子,一脸的黑,一脸的笑,一脸的雀跃时,我觉得外婆的手和胳膊也没什么不妥,反因了那黄灿灿的烧山芋和伙伴们的羡慕而更爱外婆了。
小时候爱爬树,男孩子也比不上我。一次,外婆的两个鸡蛋不给我,我就爬上门口那棵粗糙干瘪的老杨树,想掏麻雀蛋。树太老,枝太脆,我爬在树梢,象猴一样摆。四邻八舍的人,围在老树下,提心吊胆看杂耍。有人喊:“刘奶,快让下来,太危险!”外婆托着两枚鸡蛋哭着说:“下来吧,我的好佳佳,花母鸡明天下的也给你,你下来外婆都给你。”不一会儿,树下就有十多个鸡蛋等着我,可是我上的太高,枝条晃着,下面唤着,我害怕了。小手里还拿着我仰视已久的鸟蛋。舅舅来了,背着一捆芨芨草,像是要把我撕成碎片的架式,他目光的箭簇射疼了我。外公的驴车停在门口,驴用前蹄扣着我玩了弹子的坑,一个劲儿叫。。。
外婆站不住了,倒在舅舅的草捆上,袄里托着那俩鸡蛋,泪水湿透了黑灰色大襟袄。突然,她抬起头来,脱下了那件褪了色的大襟袄,露出她那业已萎缩的,残疾的双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舅舅,爷爷和邻居们,看着铺开的大襟袄,谁都没说一句话,围上来把大襟袄绷成一片水墨荷叶。外婆说:“我的佳娃不怕,快下来,我们都会接住你。”听了外婆的话,我想要是掉下去也会在那件大襟袄里。我慢慢地往下爬,快下来时舅舅从树上抱下我举过头顶,他说要把我扔下去摔成肉饼煎着吃,可是外婆把我更紧地裹在了大襟袄里。
外婆的心是我的房子,棉棉的大襟袄是帘子。每当太阳的黄铜经轮在西山墻咿呀旋转时,我就爬在房顶哭闹,山近,落日更近,而我的父母却很远。一只鸟的翅膀掠过,驮走了我的眼睛,年少的我,时常栖息在心灵的门外过夜。窗外,只有外婆一声声地祈祷和泪眼的沉思与默想。
记忆的入口是露水中的青豆,是小小的虚伪和遗憾。
小学时,外婆不常来城里。可是在豌豆角熟透的季节,她总是踮着三寸金莲跑上10多里地,裹着一搭襟我爱吃的青豆和烧麦站在校门口等我。当我从她面前走过,听见同学们都在议论她这个乡下老婆子,我就故意装着不认识她。外婆没吱声,当然,也不能向我招手。我挺起小胸膛不回头看她,哪怕就一眼。岁月和劳累使她的腿脚也有点不好使唤了,可她只是默默地走在我们的队伍后面,等同学们都走散了,她才热热地唤起我的乳名。“佳佳,吃吧,豆角是外婆早晨在后院摘的,麦子是你舅舅今早放驴时烧的。”我撅着小嘴,从外婆的搭襟里拿着豆角,哭着问她为何不做件新袄,无言的外婆把我紧紧裹在她的衣襟里。外婆到城里来看我,通常不到母亲的新家,只是在校门口,匆匆地用她那双‘手’搂搂我,亲亲我的脸蛋,把她务弄的‘好吃’给我,看着我吃,或装在我的书包里就走了。她的院里有没完没了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一个又一个黄昏,像要匆匆把外婆送往黑夜。而在一个又一个早晨我背着书包匆匆赶往少年。我上了二年级,就知道“好面子”。一次,我告诉外婆不要到校门口看我了,同学们看见会笑话我的。从那以后外婆就没来看过我了。可是我太想她,总是星期日偷偷跑10里多地去看外婆,好几次走丢后,被收破烂的拾了,有几次都买到了青海。我妈又点头哈腰把我认领回来,狂打一顿而告终。
时间对视时间。枯萎催生茁壮。我在外婆暖暖的大襟袄里日复一日地茁壮,死亡悄悄在外婆的世界里穿针引线了。
我读初中时,在一个白雪覆盖的腊月,一群鸽子起落时,外婆乘着白色的翅膀,带着她残疾的双臂走了。起风了,鹰是黑色的灯,照亮外婆的灵魂。不知天堂里的外婆是不是也只有一条能用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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