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家 湾[原创]
2021-12-23叙事散文申万仓
陈家湾申万仓陈家湾是一个一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村庄。陈家湾并没有陈姓人家,住的大多数是姓申的人家,有几户曹姓和李姓人家。所以,我从识文断字时就向一些老年人和一些我心目中认为有学识的人,问过村庄名字的由来。刨根问底的结果,都茫然注视久远的历史,……
陈家湾
申万仓
陈家湾是一个一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村庄。陈家湾并没有陈姓人家,住的大多数是姓申的人家,有几户曹姓和李姓人家。所以,我从识文断字时就向一些老年人和一些我心目中认为有学识的人,问过村庄名字的由来。刨根问底的结果,都茫然注视久远的历史,无从说起。
有一天,我从一部有关秦朝的历史著作中抬起头来,看见村庄对面湾掌里一段在岁月面前越来越矮的旧城墙,怎么看怎么都和秦长城有些亲戚邻里关系。问村庄周围耳聪目明的老者,陈家湾是不是就是城墙湾的口误,民风淳朴的村庄里人人都是有啥说啥,不知道的绝对不会随便乱说,我的猜测没有得到响应和附和。
一次,我们县第一中学一位美术老师的同学来访,他叫我去作陪,酒桌上获知美术老师的同学是西北一所高等学府的历史研究生,正在实地考查来准备毕业论文。我顺便邀请他去我的老家陈家湾考查,他欣然前往。他告诉我的是,城墙梁梁有秦长城的影子,但缺乏旧砖烂瓦和出土物的佐证;这里出土的大量陶罐,可以看到汉代的印迹;从马渠壕、高庄、崖背台、墩墩坳、柳洲城、清水河等遗址看,多有宋代的痕迹。临走他说,陈家湾有可能就是城墙湾的口误。
回家说给父亲听。父亲说,听你太爷说过,国共两党拉锯战的时候,一天早晨起来一看,庄对面的湾掌、对面山、高庄梁扎满了队伍,都宿营在野外,没有人靠近村庄。天亮后,见村庄的人都起来了,才来问话、借东西,都很和气,连到井里打水做饭都要到门上问一声呢。吃了一顿饭就走了。后来,党史上记载毛主席率领工农红军长征到达我们三岔镇时经过城墙湾。红军里能人多,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的陈家湾就是城墙湾,这都是写进党史的事实。
我知道靠扫盲识字才能读几本书的父亲这样去推理有点牵强附会。可是,陈家湾不断呈现在我眼前的那些朴实而又神秘的印记,太让我牵肠挂肚了。一寸一寸矮下去的旧城墙;雨水山洪日益冲刷的遛马壕;岁月的风刀霜剑不断削刮着像倒扣的方斗形的崖背台;开荒种地时犁铧耕出的一层陶罐,被倒入深沟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平田整地时站立起来的陶罐的兵营,被无知的农具砸个稀吧烂;能让一群牛吃一天草而走不出的大坟圈,被平田整了地;墩墩坳的大土墩上挖出七只七色七寸蛇,被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抱柴一把火烧了个乌烟瘴气,一年之内,村庄里六位非常健康的青壮年人,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非正常死亡;一瓦罐铜钱、一把铜剑、一座佛像、一件瓷器,被走乡串户的小商贩背走他乡;一座古墓、一只铜镜,被一座新宅一股炊烟替代;……
我觉得,这些都是一些生命的符号,是真实的没有被篡改的历史。我有责任和义务让它们在春天与小草争辉,和花朵比艳,让眼睛和耳朵见证它们的存在。让时间重显它本真的阳光,让阳光照见它久远的时间。我觉得,它们就像我一个个熟悉的亲人,正在远离我们而去。如果我们不去记住它,不如实地转告我们的儿孙,我们就失去了源头,就是忘本,就是忘恩负义。
我每次回家,都要多看它们几眼,怕一不小心,它们从我的眼前走失,再也找不见了。
陈家湾是个只有百十来口人、以业农为生的小村庄,历史记载上没有走出什么显赫的人物。现在这么好的经济形势,连个百万富翁也还没有出现,都是一些朴朴实实的靠力气吃饭的本份老实人。我怕他们不小心举高的镢头,再伤害了那些生命的符号,弄丢了那些真实的没有被篡改的历史。
我固执地认为,一定是谁涂改了历史,涂改了陈家湾的历史。这里一定发生过一些重大的已被隐瞒的、现在还不被我们所知的事情。
我高兴地看到,陈家湾今年一次就有八名农民的孩子考进了大学。我想,他们随着学业的推进和远离故乡,也一定会像我一样回眸生我养我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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