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别惹娘伤心
2021-12-23叙事散文任意
懂得这个道理是我三十岁,儿子在我腹中由一颗种子逐渐长成一个赤条条的鱼一样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记得我曾无数次伤过娘的心,并且每次过后,我都没有记性,过不了多久,又要惹娘伤心。在我未出生时,爹就抛弃了我和娘,离开娘后,爹……
懂得这个道理是我三十岁,儿子在我腹中由一颗种子逐渐长成一个赤条条的鱼一样的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记得我曾无数次伤过娘的心,并且每次过后,我都没有记性,过不了多久,又要惹娘伤心。
在我未出生时,爹就抛弃了我和娘,离开娘后,爹就过起了让他如愿的所谓的好日子,眼看临盆的娘就回姥姥家。本地有个习俗,出嫁的闺女不能娘回家坐月子。舅母是个十分计较的女人,她冷淡和多嫌让母亲受不了,母亲流着泪把我生在村南的的一个窑洞里。从此那便是我和娘共同的家。
生下我不几天,娘由于伤心过度,外加妊娠期营养不良,缺少奶水,我拼命的吸着娘的哪个娇嫩樱桃般的乳头嗷嗷地叫着。我差点饿死在寒窑洞里,是娘用地瓜糊糊掺着泪水一勺勺将我喂活,将我一天天养大。为了养活我,娘吃尽了苦头,春天她满地里跑着挖野菜,拿回窑洞弄出花样让我吃,不是包包子,就是和面蒸蒸,只要我能吃下去,只要我愿吃,娘就高兴地去做。
到了麦天,娘顶着烈日去地里拾麦穗,哪怕一个小麦头儿,也舍不得落下。那时候一个麦粒在母亲的眼里就好像金豆子。娘把拾来的麦粒小心翼翼的晒在寒窑的外边,晒干后磨成面收放好,等到年关或者生病时,才拿出来给我改善改善。
秋风吹来,娘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扫树叶。等到寒气袭人,大雪封起窑口时,这些叶子就在我们的灶洞里燃起暖烘烘的火苗,我和娘就在着温暖的希望中度过一个个寒冷的冬天。
儿时的我很调皮,象个男孩子一样上墙爬树,整天让娘担心受怕。有一天,我在老杏树下玩耍,看见最高的枝头上挂着一棵又大又黄的杏儿。我围着树转了好几圈,那棵又大又黄的杏儿诱惑着我的心,最终我还是爬上了树。我小心翼翼地攀着树枝往最边上挪,当我的小手刚要触到那颗杏的时候,脚下的那根又细又干的树枝咔嚓一下子断了。我便顺着那根树枝扑通一下子落在地上,摔的我在地上打滚儿。当娘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趴在树下睡着了。 娘把我背回家, 在煤油灯下,用盐掺花椒熬白水洗我那只像猪蹄一样的脚脖子。娘骂我,你要记住,别再惹娘伤心,只要你好好的,,娘就有活头儿。我当时不理解娘的话,只觉得脚太疼,下次不会再去爬树。
记得那是个夏天,我大约七八岁的样子。娘在窑洞的外边磊了个猪圈,买了一头小猪放在里边,我便随着村里的小伙伴去地里割猪草。回来时正好路过一条小河,几个孩子放下箩筐,就往河里去洗澡。当时我不会游泳,爬到河里出不来了。河水一个劲的往我嘴里鼻子里灌,呛得我实在难受极了。等到小伙伴叫来大人之后,我已经已奄奄一息了,肚皮像个大西瓜。大人们把我捞出来放在太阳底下的石磙上,头往下倒立着,肚子里的水慢慢从鼻腔口腔里往外流。我娘发疯似地拍打着我的后背,哭喊着我的小名:莲莲,快回来,快回来吧,不能扔下娘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受罪,没有你,娘还有啥活头儿。我好像听到娘的哭声,也许阎王爷嫌我年龄小,还没吃够人间的苦难,又把我给退回来了,总之我有活过来了。肚子里的水慢慢倒干净了,我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娘解开衣衫双手把我搂进怀里,用她的体温温暖着我被浸泡麻木的身体。我渐渐得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娘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再失去我似的。
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娘的艰辛,娘的痛苦和悲伤,时时不断地在她伤痕累累的心灵上再撒一把盐。渐渐长大了,在玩耍时,我时常避免事故发生,但是还会有意无意的惹娘伤心。
娘是五十年代的高中生,由于受家庭封建礼教的约束,没能出去参加工作或上更高等的学校。二十岁就嫁给了我在外工作的爹。
在我七岁的时候娘就教我识字,尽管只交八毛钱的学费,我娘也舍不得让去学校,直到老师一趟一趟地叫我,说免我的一切学费,娘才同意让我去上学。 过了两年,村里的学校增加班级缺少老师。村干部就请娘去学校教书,从此娘就成了村里的正式社员,每天记一个工分,我和娘才分到一些口粮,年终还能得到一些余款。 娘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格,每天晚上都逼着我在煤油灯下写字,背书。第二天,流出的鼻涕都是黑的。我如果偷懒做不完娘布置的作业,娘就会用小木棍儿打我的小手儿,有时还扒下裤子打屁股。 我和小伙伴一起玩时,他们都会说起自己的爹,我说我怎么没见过我的爹呀。巧巧说,你爹跟你娘离婚了,你爹在大城市里当官呢。当时的我好困惑,离婚这个词我从来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它的含义。我觉得自己的家好象缺少点什么,不光是缺少个人,气氛上好像少了些什么。比如娘的笑声,别人家里时常会传出一两句样板戏词什么的。我懵懵懂懂地想着无边无际的事,实在弄不懂,就去问娘,我爹呢,我要找我爹。娘正在灯下给我做布鞋,我这一问不要紧,她一下子扎破了手指头。不知是扎疼了她,还是我刺疼了她的心。娘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捂着半个脸,痴呆呆地望着娘,却没掉一滴眼泪。娘也楞住了,她赶忙把我搂在怀里,用手捧着我那刚才被打的半个脸,嘴里不停地说着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不对,娘不该打你,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你哪个该死的爹。 说着娘就哭了,泪水流在我的头发上。我迷惑地望着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此以后,在娘面前,我再也没提过爹。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业的繁重,我几乎把这事给忘了。 在娘的逼迫下,我天天夜夜肯文字。娘很少让我出去跟小朋友玩,她把我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一直到高中毕业。 1982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农科院,我知道自己这个大学生是娘逼出来的,但我还是深深地感激娘对我的严格要求。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那个在北京植物研究所工作的爹通过校方领导找到了我。我随着政教处主任来到办公室。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高高的个头儿,一副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身穿一件当时很流行时尚的蓝呢子中山装,看上去有种非凡的风度。他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端详了我片刻,低下头对我说他是我的父亲。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人怎么会是我的父亲。二十年来,在我和娘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异性出现过,我已经习惯了与娘那种平静的生活。我的心里只有娘,世界上只有娘才是我唯一的亲人。爹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况且二十年来,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成人,供我上学。我和娘吃的苦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这些年来他怎么没想到我呀,我考上了大学,他又来认我,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拼命的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他哭了。一个男人的哭声听起来让人寒怵,让人感动。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很让人同情。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了我和娘吃的苦,受的罪,忘记了我和娘走过的最艰难的那段人生路,我好像一下子原谅了他。 爹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自从和娘离婚后,他便和那个女人调到北京植物研究所。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前些年他们过的一直不怎么好,后来女人没了指望,就同意爹认我,毕业后让我分到北京。 暑假里,我带着这个沉重的包袱回到娘的身边。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分到北京是所有的毕业生不敢去想的事,我能有这个机会真是上帝的旨意。可我又舍不得娘。娘这些年终苦守寡,不就是为了熬我这个精神寄托么?如果我回到爹的身边,娘会受得了么。我前思后想,一直都不敢开口对娘说起这件事。 闷了一个假期,眼看就要开学了,我不得不将这事儿告诉娘。娘听了之后,一声不吭,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我只好下跪来求娘原谅。此时此刻娘的心似乎被揉碎了。在娘的面前,我觉得是个罪人,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是个没良心的狼仔。我一直责备自己,我愿意这样跪着,哪怕跪到天亮,把膝盖跪破 ,只要娘能原谅我。娘见我长跪不起,只好自己起来,对我摆摆手说,起来吧,娘原谅你。女大不由娘,如今你已经是大学生了,也知道该怎么处理问题了。娘想清楚了,一切都由你自己安排吧,娘不会把一切恩怨延续到你的身上。 毕业后,我没去北京,我被分到离家百十里的小城市,在农科委办公室工作。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乡下看娘。如今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七八年了,我把她接到我的身边。我要好好的孝敬娘,好好的补偿娘,我要让他老人家快乐的度过晚年。 如今儿子九岁了,每次他惹我生气,让我伤心的时候,我都体会到当时娘伤心的感觉。所以我就一直告诫儿子,别惹娘伤心。其实我也是在时时提醒着自己,因为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娘伤心的滋味。
在我七岁的时候娘就教我识字,尽管只交八毛钱的学费,我娘也舍不得让去学校,直到老师一趟一趟地叫我,说免我的一切学费,娘才同意让我去上学。 过了两年,村里的学校增加班级缺少老师。村干部就请娘去学校教书,从此娘就成了村里的正式社员,每天记一个工分,我和娘才分到一些口粮,年终还能得到一些余款。 娘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格,每天晚上都逼着我在煤油灯下写字,背书。第二天,流出的鼻涕都是黑的。我如果偷懒做不完娘布置的作业,娘就会用小木棍儿打我的小手儿,有时还扒下裤子打屁股。 我和小伙伴一起玩时,他们都会说起自己的爹,我说我怎么没见过我的爹呀。巧巧说,你爹跟你娘离婚了,你爹在大城市里当官呢。当时的我好困惑,离婚这个词我从来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它的含义。我觉得自己的家好象缺少点什么,不光是缺少个人,气氛上好像少了些什么。比如娘的笑声,别人家里时常会传出一两句样板戏词什么的。我懵懵懂懂地想着无边无际的事,实在弄不懂,就去问娘,我爹呢,我要找我爹。娘正在灯下给我做布鞋,我这一问不要紧,她一下子扎破了手指头。不知是扎疼了她,还是我刺疼了她的心。娘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捂着半个脸,痴呆呆地望着娘,却没掉一滴眼泪。娘也楞住了,她赶忙把我搂在怀里,用手捧着我那刚才被打的半个脸,嘴里不停地说着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不对,娘不该打你,这不是你的错,都是你哪个该死的爹。 说着娘就哭了,泪水流在我的头发上。我迷惑地望着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此以后,在娘面前,我再也没提过爹。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业的繁重,我几乎把这事给忘了。 在娘的逼迫下,我天天夜夜肯文字。娘很少让我出去跟小朋友玩,她把我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的,一直到高中毕业。 1982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农科院,我知道自己这个大学生是娘逼出来的,但我还是深深地感激娘对我的严格要求。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那个在北京植物研究所工作的爹通过校方领导找到了我。我随着政教处主任来到办公室。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高高的个头儿,一副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身穿一件当时很流行时尚的蓝呢子中山装,看上去有种非凡的风度。他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端详了我片刻,低下头对我说他是我的父亲。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个人怎么会是我的父亲。二十年来,在我和娘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异性出现过,我已经习惯了与娘那种平静的生活。我的心里只有娘,世界上只有娘才是我唯一的亲人。爹的出现,让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况且二十年来,娘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成人,供我上学。我和娘吃的苦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这些年来他怎么没想到我呀,我考上了大学,他又来认我,我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拼命的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时候他哭了。一个男人的哭声听起来让人寒怵,让人感动。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很让人同情。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了我和娘吃的苦,受的罪,忘记了我和娘走过的最艰难的那段人生路,我好像一下子原谅了他。 爹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自从和娘离婚后,他便和那个女人调到北京植物研究所。婚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前些年他们过的一直不怎么好,后来女人没了指望,就同意爹认我,毕业后让我分到北京。 暑假里,我带着这个沉重的包袱回到娘的身边。其实我心里很矛盾,分到北京是所有的毕业生不敢去想的事,我能有这个机会真是上帝的旨意。可我又舍不得娘。娘这些年终苦守寡,不就是为了熬我这个精神寄托么?如果我回到爹的身边,娘会受得了么。我前思后想,一直都不敢开口对娘说起这件事。 闷了一个假期,眼看就要开学了,我不得不将这事儿告诉娘。娘听了之后,一声不吭,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我只好下跪来求娘原谅。此时此刻娘的心似乎被揉碎了。在娘的面前,我觉得是个罪人,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是个没良心的狼仔。我一直责备自己,我愿意这样跪着,哪怕跪到天亮,把膝盖跪破 ,只要娘能原谅我。娘见我长跪不起,只好自己起来,对我摆摆手说,起来吧,娘原谅你。女大不由娘,如今你已经是大学生了,也知道该怎么处理问题了。娘想清楚了,一切都由你自己安排吧,娘不会把一切恩怨延续到你的身上。 毕业后,我没去北京,我被分到离家百十里的小城市,在农科委办公室工作。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乡下看娘。如今他老人家已经退休七八年了,我把她接到我的身边。我要好好的孝敬娘,好好的补偿娘,我要让他老人家快乐的度过晚年。 如今儿子九岁了,每次他惹我生气,让我伤心的时候,我都体会到当时娘伤心的感觉。所以我就一直告诫儿子,别惹娘伤心。其实我也是在时时提醒着自己,因为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娘伤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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