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四 姨 夫

　　四姨夫终于老了，终于在这滩上顽强地生活了四十余年后老了。 　　四姨是在退休后等了几年，才等来了丈夫的退休。对于两个老人来说，退休便意味着解脱，退休便意味着很快便能与在故土成家立业的子女们团聚。有时可以看的出，他们已为这一天等得筋疲力尽了。 　　办完了四姨夫的退休手续，两位老人迫不急待地忙了起来，他们知道，要回到与这里相隔数千里的故乡，这里的一切都带不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几十年用心血换来的一切尽可能的变成钱。虽说正值年关，可是四姨、四姨夫的心里都全然没了过年的念头，他们盘算的只是这些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心血到底能换会多少钱。再往后，能换回多少钱也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尽快地处理完这里的一切，好尽快回到那片让他们魂牵梦绕的故乡，好尽快见到那一对让他们日思夜想的儿女。 　　说起来四姨夫最早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是上世纪的五十年代末，只有十六岁的四姨夫在那个激情四射的时代，成为知边青年中的一员来到这里，至此四十余年的时间就一直在这里生活。
一次在和四姨夫对饮中，从不善言语的四姨夫略带醉意地跟我谈起了那段岁月…… 　　那时，这里的滩很大，大得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相信这片寂静的滩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充满激情。事实也的确如此，宽阔的滩面很快便喧嚣了起来。十多个连队，两千多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操着不同的口音，为的却是同一个理想。 　　推土机推开了这里新的一章，大铁锨翻起了这里新的生活。当时，这里一切都是军事化的，穿的是军装，吃的是食堂，热闹的集体生活让所有的人暂时忘却了对家乡的思念。白天，平田整地、开荒造田、挖排碱渠，汗水让身上的衣服湿了好几茬。夜晚，或开会学习，或谈天说地到也其乐融融。发了工资，所有的人就又开始盼着礼拜天的到来。礼拜天，吃过连里的早饭，四姨夫会和同伴一起，换上洗净的军装，一路说笑着跑着进城。县城距这个滩有30多里路，可这对一帮热血青年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因为他们年轻，因为他们有朝气。进了城，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而四姨夫他们进城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重要事便是下馆子，因为吃惯了食堂的他们，偶尔下一次馆子，那会让他们在今后的生活中回味很长一段时间。吃过午饭，稍作停留，四姨夫他们便又踏上来时走过的路，重新回到那个偌大的滩上…… 　　后来，父亲托人将老家的四姨介绍给四姨夫认识，再后来他们便成了亲，也就成了我家在这个滩上唯一的亲戚。那年我只有9岁。 　　到了上世纪的70年代，虽然这个滩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根据实际情况的需要，这个滩上的人开始少了许多。紧跟着便是知识青年返乡，这里的人就更少了，而更多剩下的便是复转军人及家属。由于取了亲又生了子，四姨夫没能象其他知青一样返乡，而是留在了这个滩上。从此，在四姨夫的脸上多了一层的忧伤。终于有一天，在四姨夫家人的帮助下，他们的一对儿女先迁回了故乡，尽管他与四姨夫仍留在这里，但在他们的心里总算是有了新的希望…… 　　四姨夫开始变得更加少语，只是沉着身子干活。从机器上摔下摔折了他的肋骨，从拉设备的车上又折了他的胳膊，一次意外的生病几乎还要了他的命……而四姨夫却仍顽强地生活着，为了自己的希望生活着，只不过他额上的头发开始脱落，他的背也一天天弯了下去。 　　终于到了退休的年龄，而四姨夫却什么也干不动了…… 　　四姨和四姨夫眼看着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变成了人家的，心里忍不住的是阵阵心酸，走出自己曾住过的房子，四姨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冲进去环视着空荡的四壁。自己的床在这，自己的柜在那，一幕幕又重现在他的眼前。四姨夫赶紧拉出了四姨，轻轻地关闭上了房门。 　　也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四姨夫送我的那盆花，开满了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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