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稞面搓鱼儿和其他

　　　　　　　　　　　　青稞面搓鱼儿和其他 　　　　　　　　　　　　　　　汤如浩 　　一出楼门，就听见小区里一片喧嚣。我很奇怪，怎么了？ 　　这是一处新建的小区，人们之间相互还很陌生。以往我出出进进，很少看到熟识的人，不用说一二知己了，何况鲜活的笑脸。所以，每次走在小区的便道上，我一般都是矫首昂视，王顾左右，故作深沉状，绝少去观察周围的一切，当然，娇嫩的小树和青翠的绿草除外。因为，在从平房搬入这幢住在小区的楼群前，在我的意识中，高楼当中住着的人们，是很自闭的，“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防盗门一锁，每家有了各自独立的天地，与外界鲜有沟通的空间，楼房已经把人们搞成笼子里的小鸟了，只会在自己构筑的小巢里叽叽喳喳，谁还会看见纱窗之外的蓝天呢？故而，我很怀念平房当中那些贫贱而又充满阳光的日子。 　　今天是个难得的清闲的日子，我特别想自己去放松放松自己。一段时期以来，我总是感觉到自己很灰色，不顺心的事情一桩连一桩，“屋漏又遭连夜雨,船漏偏遇顶头风”，父亲刚刚从脑梗塞的危机中度过难关，母亲又由于为我的飞来横祸而患上了抑郁症，接下来妻子轰轰烈烈的又要去搞下乡执教的伟大而又光荣的事业，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不满十岁的上着小学四年级的小屁孩，我竟然一时不知道如何去应对。我多多少少读了几本书，多多少少明白一点点道理，我知道怨天尤人是极没有必要的，振作精神才是正道。但是，七情六欲却是一时无法像玄奘一样六根清静，佛家需要清修，终成正果，我是没有那样的定性，看来是与佛家是没有机缘了。还得生活，就是这样。早晨六点钟的清脆铃声是我的现在进行时，我在铃声中穿衣、洗刷、打鸡蛋，督促这小家伙不要迟到；我在慌乱中步履匆匆赶往那间熟悉而又熟悉的教室，偷窥那些与我作对的另一些小家伙是否安安静静的自习，巡查教室宿舍的清洁打扫干净了没有；我在早自习间穿梭于两个教室之间，敦促小屁孩们背诵《愚公移山》《孟子二章》，敲击上课走神的坏分子的脑袋；我趴在黑黝黝的办公桌上，凭着近视的目光，撰写十余年没有写完的教案，披阅十余年没有批阅完的作文……生活的每一个阶段都很充实，充实得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但我清楚，生活中不需要阴霾密布、乌云满天，彤云滚滚、阳光灿烂才是每个人的神圣的向往，江河湖海有自净的功能，那是因为有活水的原因，不是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吗？ 　　这样说来，我打算到小区外边的农田边走一走，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应该说，这是一个响晴的日子，五月的河西的偏僻而又自闭的小县，已经进入最值得欣赏的时节，天蓝了风暖了阳光温柔了，空气中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样的景致一年四季难得一遇，踱出逼狭的的屋子，不能不是一种享受。 　　楼下面的小路边，围了一群人，男男女女的，很多，正如鲁迅笔下的观望恐怖场面的人们一样，都伸长了脖子，宛如被什么人揪住似的，全向一个中心围拢。可不同的是，这显然是一个很中国化世俗化的场景，没有一个人嘴里不说些什么，熙熙攘攘，聒噪得很，蜂拥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走过去一看，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只看见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年妇人，被围拢在中心，旁边放了一个红色的塑料水桶，水桶的边上又放着一个更小的红塑料桶，大桶里盛的是褐色的青稞面搓鱼儿，小桶里则是调味料，老人正在手忙脚乱地为这些人卖搓鱼儿、放调味料、收钱，买主一个比一个性急，喊叫、吵嚷、拥挤，企图在别人之前，早早的买到手。原来如此！ 　　青稞面搓鱼儿是家乡的特产。像我这样老家住在沿山地带的人们，对它是再熟悉不过了。记得小时候，一年四季，一日三餐，难得不见它和洋芋的影子，因为，青稞和洋芋就是家乡人们的主食。珍子饭、稠饭、面条、擀面，没有一顿饭离开过青稞，青稞喜寒而又生长期短，简直就是救命粮，家家户户，老老小小，没有一个例外。那个平淡而又穷困的岁月，似乎精神生活是充实的。时代变化了，自然条件居然也随之变化，现在家乡的人们也很少种植青稞了，小麦油菜板蓝根，竟然什么都可以在原有的土地上种植了，青稞反倒成了稀有的物什。据说家乡的青稞面面条儿，已经成了宾馆饭店里招待贵宾的佳肴，一些很有心计的官员，把它当成独特的乡土特产送礼，真让人感慨万端。现在，乡村的老人也有了很高的市场经济头脑，把家常便饭当作了挣点零花钱的有效载体，在这个崭新的楼群间兜售，不知让人怎么评价。我默默地站在一旁，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很快的，老人的桶儿见底了，她站起身，拎着空桶蹒跚离去。簇拥在周围没有买到的人，也悻悻而归。 　　不由不让人产生些想法：佛谒云：“不是风动，是你的心动。”不是世界乱了，是我们的心乱了，是我的心乱了。这些年来，纯粹的东西似乎少了，比如说青稞，杂乱的东西多了，纷扰得人无法宁静。总想了结很多，但“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还有句谒语说得好：“身如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烟尘飞扬是外界的纷扰，我们只能在这个混乱的红尘里，守住一颗脆弱但纯质的心，一如既往坦然前行，也许会一次次受伤，但即使它有裂痕而不要去污垢地反射周遭一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