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怀想泥土
2021-12-23抒情散文吴安臣
怀想泥土文/吴安臣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踏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地毯,地毯让我的脚下没了任何依靠一样的空虚,想到泥土,是因为前几天看到绿化工人费力的挖坑栽树。轰鸣的机器带着尖利的钻头,使劲地往地面上钻,我很奇怪,为什么钻机面对柔软的土地,……
怀想泥土
文/吴安臣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踏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地毯,地毯让我的脚下没了任何依靠一样的空虚,想到泥土,是因为前几天看到绿化工人费力的挖坑栽树。轰鸣的机器带着尖利的钻头,使劲地往地面上钻,我很奇怪,为什么钻机面对柔软的土地,会碰到那么强大的阻力?后来才发现是树坑里有一层厚厚的混凝土,不知何时,那些坚硬的东西会被掩藏得那么深,总感觉一个城市仿佛已经被一种坚硬包围了,这种坚硬带着硬伤,泥土在这个城市是希罕的,很多泥土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运来后它们被安置在花的根部,树的下面,一块又一块的土地正在淡出视野,我们似乎不再想念我们曾经来自土地,不再感念土地,走进超市什么都有,但是我们忘记了那些蔬菜和水果来自土地,但是那些东西是那么真实,却又来自虚幻的土地一般,因为种植水果菜蔬的土地离我们很遥远,甚至连那些倒卖蔬菜的小贩都没有亲自到土地上看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超市会生产一切,特别是现在的孩子,我们曾经的记忆脱离了泥土,我们穴居于城,忘记城外还有土地。 其实土地历来是受人们尊重的,古来都有敬天敬地的传统,生养我们的土地,要抚育我们,更要在我们死去以后,覆盖我们,所以土地的无私引发了先民的敬畏和感叹:食我者,土地;衣我者,土地。于是他们头顶青香,恭敬地给土地老爷叩头,也许骨子里从小以来就受大人们的影响,对于土地我也怀有深深的敬意。 土地的神奇超乎我们的想象,记得小时候看到冬瓜,问母亲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妈,这瓜怎么这么大,记得原先不是小小的一个,怎么一下子就像娃娃般大了?母亲的原话不记得了,大意是土地给予瓜了力量,现在想这种表达似乎欠妥,但那的确是从土地里长出的东西,后来看武侠小说,看到一个情景,就是武功超强的大师,即将离开人世时,通过手掌从头顶将功力传给得意弟子,毕生功力输送完毕,这大师神情委顿,一会也就仙逝了,说明纵有高深的武功,终究有完结的时候,而土地就不同,她的能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养育着万物,哺育着众生,而我就从来没听到土地喊过累。在我童年的世界中,对于土地总是怀揣很多的问题。 当时我迷上了种蓖麻,也许是蓖麻在燃烧的时能散发出一种怪怪的香味,那带着软刺的壳一旦绽开,就会从里面滚出许多黑色的蓖麻籽,像十月怀胎的母亲临盆,总会带给你喜悦,我很奇怪,那么坚硬的蓖麻壳怎么会在土里变软,在蓖麻埋入地里之后,我就闲不住了,几乎天天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扒开松软的泥土,一旦发现蓖麻嫩黄的芽时,我简直要欢呼雀跃了,以为自己做了件伟大的事情,其实好好想下,自己有什么功劳呢,还不是土地的赐予,下几场透雨,蓖麻次第长出,不久院落就葳蕤起来了,甚至覆盖了道路,害得小脚的奶奶行走愈发不便,她几次都想把路两边的蓖麻铲除掉,奈何我一再央求,又在旁边帮她开了一条小路,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每隔几天察看蓖麻的出土情况,成了我的习惯和嗜好,习惯是容易在脑袋里生根的,后来因为这事我甚至还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从父亲回云南以后,我的食宿起居成了问题,当时小学五年级,没法,只能把我寄养在小叔家,小叔上算宽容,婶子上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是碍于小叔的面子,当面不发作罢了。事情就是源于平时她对我的怨,现在明白了,当时她的怨,是有原因的,我不是她亲生的,他家本身就有两个孩子,突然无端添了我一张嘴,这怨就生出了。她平时最爱说我好吃懒做,而今细想,不知那时我要怎么做才算勤快。一天我和村里的一个老师去上学,刚好要经过我家那块地,和我同路的老师说,去看看他家的棉花出来没有,而我也想去看我家的,心底的好奇又像虫一样动了,其实那块地里点了花生,这一扒出问题了,心说,我明明看着小婶点了棉籽,怎么成了花生呢?赶快埋起,就在那一瞬间,刚好被婶子撞见了,我做贼似地说,我看看棉花出了没有,话说得那么苍白无力,也许是平时就怕她,那刻心底就更虚。婶子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子,一言不发,于是我逃也似的跑了,越发显得我做了贼似的。晚上婶子就“提审”我了,带着哭腔,仿佛她很冤的样子,她说,还真没见过我这么贪吃的一个人,刚刚种下的花生就被我偷吃了!天哪!?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去了地里一趟,我就成贼了,我坚决否认,我的犟劲一下子来了,我说,没吃就是没吃!但她坚持说我吃了,明明看到我从地里站起来地,还敢抵赖?!那时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想跳进黄河似乎也难洗清了,谁能证明我的清白?当时我家的地周围的确没人,我说没吃,她偏说我偷吃了,秀才遇着兵,说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她最后嘴唇哆嗦着撵我滚,我头也没回地跑了出去,天地之大无我容身之处啊!父母远在云南,听不到我的辩冤叫屈,跑到村西的池塘边,我真想就此了结了自己,但是我一死,不是白的也成黑的了,我倒是没入土地深处了,但是我的清白谁还我?不能死!别说后面真的让我逮到了偷吃花生的人,是村东的几个小孩,告诉婶子时她一言不发,我知道内心深处她还是没原谅我。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轻易扒开泥土探寻究竟了,土地给我一段深沉的伤,也许沉默正是土地特有的本质吧,我遭受冤屈的时候,土地没有出来为我鸣冤,它是那么沉默。但是这种怨是短暂的,我仍然喜欢亲近泥土,终究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喜欢脱了鞋子,在新翻开的泥土里踩来踩去,用脚心感受泥土的温度,那刻感觉到自己和大地是紧密相连的,仿佛一瞬间就可以长成一棵树,虽然母亲说过多次,说经常光着脚会得皮炎什么的,但一到地里我仍然喜欢赤脚,光脚让人感到坦然和自在,所以小的时候很少穿鞋的,不是为了节省,而是觉得光脚舒坦,现如今进城了,再不会光着脚走路了,就算在城里流浪的人脚上也会套上双胶鞋,城里的水泥地面太硬了,稍不留意会硌着脚的,再说光着脚走,有碍观瞻,你想想上身西装革履,下面却光着脚,真的不太协调。最多在住处的瓷砖上踩几个来回已经很不错了。离土地似乎远了,水泥路面,柏油路面将我的脚和土地隔离开来,就像老人家说的,我们的脚接不着地气了。 有次到安宁泡温泉,温泉池旁有一鹅卵石小径,一伙人泡了许久,突然有人提议赤脚走走石径,一伙人真的脚颠得像残疾人,艰难地走了那么一段,似乎找回点以前在乡间踩泥土的感觉,但是石头毕竟太硬,没有土地的温厚敦实,踩土地上那种踏实的感觉终究无法寻到。 其实,每一寸乡土都是值得我怀恋的,虽然有人说何处的黄土不埋人,但是我想有那么一天,我魂归故里的时候,自己的躯体能躺在故乡的土地深处,虽然说逝去以后我没有任何知觉了,但我还是喜欢乡间那松软的泥土带给我的温暖感觉。土地的神奇是我穷一生难以明白的。同时,土地迎接新鲜的我,也接纳将来腐朽的我,她的宽容与博大无人能企及。
文/吴安臣 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踏着的不是泥土,而是地毯,地毯让我的脚下没了任何依靠一样的空虚,想到泥土,是因为前几天看到绿化工人费力的挖坑栽树。轰鸣的机器带着尖利的钻头,使劲地往地面上钻,我很奇怪,为什么钻机面对柔软的土地,会碰到那么强大的阻力?后来才发现是树坑里有一层厚厚的混凝土,不知何时,那些坚硬的东西会被掩藏得那么深,总感觉一个城市仿佛已经被一种坚硬包围了,这种坚硬带着硬伤,泥土在这个城市是希罕的,很多泥土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运来后它们被安置在花的根部,树的下面,一块又一块的土地正在淡出视野,我们似乎不再想念我们曾经来自土地,不再感念土地,走进超市什么都有,但是我们忘记了那些蔬菜和水果来自土地,但是那些东西是那么真实,却又来自虚幻的土地一般,因为种植水果菜蔬的土地离我们很遥远,甚至连那些倒卖蔬菜的小贩都没有亲自到土地上看看,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超市会生产一切,特别是现在的孩子,我们曾经的记忆脱离了泥土,我们穴居于城,忘记城外还有土地。 其实土地历来是受人们尊重的,古来都有敬天敬地的传统,生养我们的土地,要抚育我们,更要在我们死去以后,覆盖我们,所以土地的无私引发了先民的敬畏和感叹:食我者,土地;衣我者,土地。于是他们头顶青香,恭敬地给土地老爷叩头,也许骨子里从小以来就受大人们的影响,对于土地我也怀有深深的敬意。 土地的神奇超乎我们的想象,记得小时候看到冬瓜,问母亲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妈,这瓜怎么这么大,记得原先不是小小的一个,怎么一下子就像娃娃般大了?母亲的原话不记得了,大意是土地给予瓜了力量,现在想这种表达似乎欠妥,但那的确是从土地里长出的东西,后来看武侠小说,看到一个情景,就是武功超强的大师,即将离开人世时,通过手掌从头顶将功力传给得意弟子,毕生功力输送完毕,这大师神情委顿,一会也就仙逝了,说明纵有高深的武功,终究有完结的时候,而土地就不同,她的能量似乎是无穷无尽的,养育着万物,哺育着众生,而我就从来没听到土地喊过累。在我童年的世界中,对于土地总是怀揣很多的问题。 当时我迷上了种蓖麻,也许是蓖麻在燃烧的时能散发出一种怪怪的香味,那带着软刺的壳一旦绽开,就会从里面滚出许多黑色的蓖麻籽,像十月怀胎的母亲临盆,总会带给你喜悦,我很奇怪,那么坚硬的蓖麻壳怎么会在土里变软,在蓖麻埋入地里之后,我就闲不住了,几乎天天我都会小心翼翼地扒开松软的泥土,一旦发现蓖麻嫩黄的芽时,我简直要欢呼雀跃了,以为自己做了件伟大的事情,其实好好想下,自己有什么功劳呢,还不是土地的赐予,下几场透雨,蓖麻次第长出,不久院落就葳蕤起来了,甚至覆盖了道路,害得小脚的奶奶行走愈发不便,她几次都想把路两边的蓖麻铲除掉,奈何我一再央求,又在旁边帮她开了一条小路,这才打消了她的念头。每隔几天察看蓖麻的出土情况,成了我的习惯和嗜好,习惯是容易在脑袋里生根的,后来因为这事我甚至还背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从父亲回云南以后,我的食宿起居成了问题,当时小学五年级,没法,只能把我寄养在小叔家,小叔上算宽容,婶子上就看我不顺眼了,只是碍于小叔的面子,当面不发作罢了。事情就是源于平时她对我的怨,现在明白了,当时她的怨,是有原因的,我不是她亲生的,他家本身就有两个孩子,突然无端添了我一张嘴,这怨就生出了。她平时最爱说我好吃懒做,而今细想,不知那时我要怎么做才算勤快。一天我和村里的一个老师去上学,刚好要经过我家那块地,和我同路的老师说,去看看他家的棉花出来没有,而我也想去看我家的,心底的好奇又像虫一样动了,其实那块地里点了花生,这一扒出问题了,心说,我明明看着小婶点了棉籽,怎么成了花生呢?赶快埋起,就在那一瞬间,刚好被婶子撞见了,我做贼似地说,我看看棉花出了没有,话说得那么苍白无力,也许是平时就怕她,那刻心底就更虚。婶子的目光锐利得像一把刀子,一言不发,于是我逃也似的跑了,越发显得我做了贼似的。晚上婶子就“提审”我了,带着哭腔,仿佛她很冤的样子,她说,还真没见过我这么贪吃的一个人,刚刚种下的花生就被我偷吃了!天哪!?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去了地里一趟,我就成贼了,我坚决否认,我的犟劲一下子来了,我说,没吃就是没吃!但她坚持说我吃了,明明看到我从地里站起来地,还敢抵赖?!那时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心想跳进黄河似乎也难洗清了,谁能证明我的清白?当时我家的地周围的确没人,我说没吃,她偏说我偷吃了,秀才遇着兵,说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她最后嘴唇哆嗦着撵我滚,我头也没回地跑了出去,天地之大无我容身之处啊!父母远在云南,听不到我的辩冤叫屈,跑到村西的池塘边,我真想就此了结了自己,但是我一死,不是白的也成黑的了,我倒是没入土地深处了,但是我的清白谁还我?不能死!别说后面真的让我逮到了偷吃花生的人,是村东的几个小孩,告诉婶子时她一言不发,我知道内心深处她还是没原谅我。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轻易扒开泥土探寻究竟了,土地给我一段深沉的伤,也许沉默正是土地特有的本质吧,我遭受冤屈的时候,土地没有出来为我鸣冤,它是那么沉默。但是这种怨是短暂的,我仍然喜欢亲近泥土,终究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喜欢脱了鞋子,在新翻开的泥土里踩来踩去,用脚心感受泥土的温度,那刻感觉到自己和大地是紧密相连的,仿佛一瞬间就可以长成一棵树,虽然母亲说过多次,说经常光着脚会得皮炎什么的,但一到地里我仍然喜欢赤脚,光脚让人感到坦然和自在,所以小的时候很少穿鞋的,不是为了节省,而是觉得光脚舒坦,现如今进城了,再不会光着脚走路了,就算在城里流浪的人脚上也会套上双胶鞋,城里的水泥地面太硬了,稍不留意会硌着脚的,再说光着脚走,有碍观瞻,你想想上身西装革履,下面却光着脚,真的不太协调。最多在住处的瓷砖上踩几个来回已经很不错了。离土地似乎远了,水泥路面,柏油路面将我的脚和土地隔离开来,就像老人家说的,我们的脚接不着地气了。 有次到安宁泡温泉,温泉池旁有一鹅卵石小径,一伙人泡了许久,突然有人提议赤脚走走石径,一伙人真的脚颠得像残疾人,艰难地走了那么一段,似乎找回点以前在乡间踩泥土的感觉,但是石头毕竟太硬,没有土地的温厚敦实,踩土地上那种踏实的感觉终究无法寻到。 其实,每一寸乡土都是值得我怀恋的,虽然有人说何处的黄土不埋人,但是我想有那么一天,我魂归故里的时候,自己的躯体能躺在故乡的土地深处,虽然说逝去以后我没有任何知觉了,但我还是喜欢乡间那松软的泥土带给我的温暖感觉。土地的神奇是我穷一生难以明白的。同时,土地迎接新鲜的我,也接纳将来腐朽的我,她的宽容与博大无人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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