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你的眼神

　　　　　　　　　　你的眼神 　　参加完朋友的生日聚会，走出饭店，冬夜的寒意感觉每个毛孔都骤然收紧。昏黄的街灯晕影下，细碎的雪花儿像深秋的冷雨，纷纷洒洒，漫天漫地地翩然起舞。 　　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纷繁的热闹过后，总是会突然间感到心情的低落，不胜低回。此时，江南又在何方？他是否也会在某个时刻想起我。 　　“前世你定是我窗前栽种的那株丁香树，今生才有我们未了的情缘，让我隔山隔水地和你相遇，相爱……”这是江南说过的，对我。 　　有时候，相爱多年的人可能心却很遥远。而江南，却在短短朝夕之间，已让我有了息息相通的感应。 　　 江南很忙，多无暇陪我。常常是乘兴而去，等到心灰意冷，方见他酒意酣然而归，只说一个累字，便再没有声息。他常说，生意场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而我，也多是沉默着在他的身后，等待。虽然满心的委屈，常常独自和着泪吞咽。却依然死心塌地的爱着。我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已足够。 　　 觥筹交错，杯盘碟盏之后，江南更喜欢和我驾车奔驰在戈壁荒漠间。天地之间，任冷风吹过，只有一丝丝流动的空气，只有一个男人手中的速度，只有一个在沉默间体会彼此气息的女人，陪伴着心爱的男人，于旷野荒砺中放逐自己的灵魂。 　　江南说过，多年中，在梦里，这片戈壁大漠是他魂绕梦牵的地方。因为这里有他的青春和梦想。 　　商场如战场，一向游刃有余的江南，没有想到，让他一败涂地的竟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他的事业走到了低谷，一筹莫展。 　　看他终日在烟雾缭绕中，无语独坐。我束手无策。做他的女人更多的只能是无语。 　　那是一个深秋的冷夜，他说，小婉，陪我去喝酒吧。我点点头。深秋的夜，连街灯都显得异常寥落，因了心情更添一种惆怅。我们在路边的一个烧烤摊坐了下来。 　　江南给我点了烧烤，一个人自斟自酌。往常一个神采飞扬的人儿，此时瘦得像换了一个人。心理上的巨大压力已经让他承受了一个男人所能承受的极限。只是我知道，他从来不说。即使满盘皆输。 　　我的心像散落一地的秋叶，在风中飘摇。只静静地看着他一口口喝酒。 　　男人的事业，就是他征服世界的筹码，也是征服女人和赢得女人心的筹码，亦是立于自信和绽放魅力的根基。没有了它，男人便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满眼满心里，装不下一点关于成功之外的东西，包括怜惜眼前人。 　　不觉中，夜深了。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寥落的秋意随着雨丝如千百根针尖，一根根轻柔地落在彼此的衣上，发上，脸颊上，扎在心上。 　　远处传来吉他的旋律，还有一个苍凉的男人的歌声。那是两个流浪歌手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的生计。 　　当他们走过身边时，江南突然问我，我们点支歌好吗？虽然我知道，现在的我们已不能像从前一样奢侈，但我还是没有拒绝。因为我从不忍拒绝江南的要求，与女人无关的要求。 　　 江南点了那支很古老的歌子《三套车》。说句实话，我对那一类的歌子并没有多少兴趣。但是只要江南喜欢，我也是喜欢的。只为心情。 　　当吉他的伴奏在清冷的夜色中，伴着纷纷飘落的雨丝，借着摊边昏黄的灯光响起，“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歌者那一声高亢的歌声，穿透深浓的夜色，穿过如泣如诉的雨雾，回荡在这个飘雨的秋夜，那苍凉凄愁的歌声像是沧海之水烧成的苦丁茶，震颤着划过我的心，把一片低回的心境，浸得酸楚。 　　我从来没有觉得《三套车》好听过，我一直觉得那是和我有代沟的人才怀念的歌。可是在那个夜晚，随着那个流浪歌手苍凉如水的歌声，《三套车》第一次把我的整个心都深深地打动了。此情此境，因了江南，因为心情，因为氛围，那个回荡着《三套车》的雨夜，如同落进心湖的一颗黑铁石，从此烙在心上，搁置在记忆里再也抹不去。 　　那一夜，江南点的最后一支歌子是《友谊地久天长》。这歌子记得在我大学毕业时，整日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的，让人感伤不已。不知为什么，此时再次听到它，我的心里在那时有了一种离别在即的感觉。 　　这个印在我生命里，让我掏心掏肺的男人，是不是注定只有前世丁香未了的那擦肩而过的缘分。 　　江南神色凝重静静地听着歌声，我却从他无言的面孔上看到他纠结着绝望，愁绪，压抑，迷茫的眼神，我知道，什么都可以掩饰，只有眼神没有办法被涂改。江南那晚充满绝望迷惘的眼神，像是一个上天解不开的诅咒，我知道，即使我走到天涯，也逃不出那眼神的牵绊。 　　结束的时候，流浪歌手对江南说，两位点的歌也都是我最爱的，就算是异乡遇故人，我为两位送一曲，《回家》。萨克斯迂回缠绵的旋律久久回荡在汽车飞驰而过的明灭灯影里，在我的眼里像翻飞的蝴蝶跌落在心尖上。 　　在这样的气氛里，四周没有了叫卖声，没有了吆三喝四的行拳令，只有烧烤在火上嗞嗞的声音，只有冷雨一直在飘，只有昏黄的灯影在瑟瑟风中摇曳。 　　 流浪歌手的歌声，在风中越飘越远。 　　江南走了,走在二零零五年岁末的北国寒风中。我的心如枯叶一般，在风中打着旋，无边的泪滂沱而下，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般，天空在瞬间失去了颜色，阴冷青灰。没有了他，这世间的每一个城市都没有了我的牵挂，我满满的爱，没有了承载的方向，碎了一地。 　　江南临行前，对我说，杏花春雨飘飞的季节,他会回来。我知道，即使他不这样说，我也会等，等前世的一个约定，你的眼神。因为我是你前世窗前的那株丁香树，你的眼神像一阵细雨洒落在我芳菲的心上，那便是来世我寻你的掌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