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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有这么一个女人

2020-09-17叙事散文秋雪
有这么一个女人一、这个女人名字叫涓,是我在微信上认识的好友。涓给我发信息要添加我为好友时,我发现她距离我家不远,这才同意的。涓居住的小区叫润园,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润而细腻温和,园内憩息安详。事实上,站在我家的阳台上,抬头远眺,“润园”两


有这么一个女人
一、
  这个女人名字叫涓,是我在微信上认识的好友。涓给我发信息要添加我为好友时,我发现她距离我家不远,这才同意的。涓居住的小区叫润园,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润而细腻温和,园内憩息安详。事实上,站在我家的阳台上,抬头远眺,“润园”两个醒目的大字便能清晰可见。在涓第一次向我介绍这个小区名字的时候,我就记得自己在电脑前偷偷地笑了。
前些日子出差去南方,涓一大早就给我发来微信,说是她十九岁的儿子不肯读书了,问我怎么办?涓的儿子就在我先生的学校里念高中,今夏以两分之差与高考失之交臂。涓与她的丈夫本想让孩子读个三本的,可孩子不愿意去读,他说家里也负担不起那每年接近三万元的高额费用。于是,经过再三斟酌,涓夫妻俩决定按照孩子的意图来,选择复读。可暑期复读刚开始一周,涓的儿子就利索地将书本搬回了家,他说他不想读书了。看得出,涓很无奈。
看着涓发来的信息,望着那连同文字一起发来的沮丧表情,我知道涓在求救我,也在求救我的丈夫——一位资深的高中老师。
关于涓的家庭,我知道的比较多。自从熟悉之后,我俩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涓的先生叫俊,名字很漂亮,可涓说人就不那么理想了,黑黑的,瘦瘦的。涓和俊原本是在苏州的某公司同一个车间里上班的,平日里活多活重的时候俊总是帮着涓。起初,涓觉得俊有些木讷,只管干活从不多言,还有点献殷勤之嫌。慢慢地涓也发现,其实俊对车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那么地热心。久而久之,大家都喜欢着他,有个小聚会什么的也都叫上他,抢着付钱的往往还是俊。因此,涓觉得这个俊太过于老实了。“人家那叫善良呀!”在同事们都这么说的时候,涓心里渐渐地对俊有了好感:这样的男人值得依靠。
  俊确实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有天深夜,正在上夜班的涓突然高烧不止,外面又下着暴雨,工友们都要赶工序,没办法走开,送涓去医院就成了问题。情急之下,涓的一个好姐妹说拨拨俊的电话看看,没几分钟工夫,俊就像飞似的站到了涓的面前。是俊将她送到了一家医院的急诊室,也是俊为她垫付了医药费。后来,涓常对姐妹们说,那天夜里要不是俊及时赶到,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呢!哪知俊听到涓这么说时,却是一脸的憨笑:“你也不要当回事,要是那天夜里生病的不是你,是另外一个女人,我也会这么帮她的!”
俊对涓说:“谁都会遇到难处的,只要需要我帮忙,我都会帮一把的;对你,我可是要帮一辈子的呀!”俊说完还做了个调皮的鬼脸。
“你呀,别自以为你们男人都是好东西!帮人可能都是有目的的吧?”涓的脸上有了愠色。
  “是啊,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可女人都要嫁给不是好东西的男人的!”俊的脸颊显现出一丝灼热的绯红。
  于是,涓就在那抹绯红里微笑起来,一直微笑到俊的怀里,微笑到两人浓浓的呼吸里……
 就在那年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涓与俊去民政部门领了证。俊对涓说,等到了年底,我们攒够了钱就回来成亲,到时候我开车去你家接你,咱得让村里人都看看咱打工族的体面。再过几年,咱俩再在苏州买套房,风风光光地将家安在城里,然后将你妈和我妈都接来居住!”俊开心地对涓说。
  “算了吧,咱能在小县城里买套房就不错了,你就别异想天开了,这大城市里的房价是我们这些打工族能承受得起的?”涓在拨弄手机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回应了俊的设想。
“能等着,我一定会让你这个漂亮的媳妇过上好日子的。”俊在涓的面前信誓旦旦。


二、
  “小勇,你歇会吧,这大冷天的别忙乎了!”哆嗦着身子的涓对正在帮着自己整理新家的弟弟说。
  “姐,不是我说你,你也真够逞能的,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还照顾着偏瘫的婆婆。俊这一年都去哪里了呀?”收拾床铺被褥的小勇一边往大衣柜内塞东西,一边使劲地叫姐姐涓坐下来歇歇:“爸妈当初不同意你俩在一起,你就是不听,你瞧瞧,还没举行婚礼人就不见了,你一个女人家还在这里筹钱买房、找人装修,赡养婆婆。”
  “他也不是故意的。”涓叫小勇休息一下,喝口水再忙乎。在弟弟小坐的片刻,涓说:“本来我和俊是商量好的,再在公司里干一年,谁成想我意外怀孕,婆婆又摔了一跤,我只好留下来。这不,年底就快回来了!”
  “好媳妇!这屋子一收拾妥当呀,再有个把月,春节就到了,俊儿也回来了,那时候我的孙子也出来了!”坐在床边的婆婆抿了一口茶,眯着眼笑着说。
  “你就等着吧,我先求菩萨保佑了!等过年俊回来了,你就等享清福喽!”小勇的话里满是酸味,一旁的涓使劲给他递眼神,可他就是不予理睬。
   那年的大年初六,涓在医院生下了儿子,但俊并没有回来。有人说俊不要涓了,婆婆想找来俊的舅舅去苏州看看,最终还是被涓阻止了。
  “要不就将俊的母亲送回她的娘家去,反正你们也没举行婚礼,没有这个义务养着她吧。”在医院里服侍涓的弟媳妇一脸的嗔怪:“去年还说得好好的,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说不见就不见了。听说他爹就是这个样子,当兵走了以后就再没回来过,留下俊妈一个人苦守死撑着。这一家子爷俩怎么啦?一个德性!”涓的弟媳妇一个劲地唠叨着,像个老太婆似的说个没完没了。
  “俊的爸爸不是在一次完成任务中意外牺牲了吗?是我婆婆不想让外人知道,才一直瞒着的,那时候俊也小,婆婆更不想让儿子承受那份痛苦。婆婆现在领的抚恤金就是俊的爸爸用命换来的呀,什么叫就是这个样子?”涓的眼里啜满了泪水:“我不管婆婆,她的心里不就更苦了吗?再说,这么大年纪的老人,送回娘家又成何体统?”
  “那我问你,俊转钱给你了没有?”涓的弟媳妇拿来面巾纸,轻轻地擦拭着嫂子的眼泪。
  “转了,在支付宝上转的,他不转钱,我这两室一厅的二手房怎么买呀?我这一年就在周围打点零工,仅仅只能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而已!”
  “反正我觉得俊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个花心萝卜让你碰着了!”
  “你放心,你姐夫不是那样的男人,他很顾家的。”涓侧过脸去,她说她想休息一会。实际上,她不想再与弟媳妇争辩什么了。
  “你就等着吧,花心萝卜还能在桌面上放着?男人没有一个不花心的!”涓的弟媳妇怪笑道,“你弟弟小勇亲口对我说过,路上碰到任何一个女人,不管她漂不漂亮,男人都想多看两眼,俊都一年多没见到你了,还不急死呀!”涓的弟媳妇见涓不再理论,也就怏怏地捣鼓自己的手机去了。
涓的眼泪在悄悄地流淌,她知道月子里是不能流眼泪的,这样对眼睛不好,可她心里酸酸的,还隐隐有种莫名的痛。这种痛,她该对谁说呀!


  三、
  那年秋天,涓的儿子快学会蹒跚走路的时候,俊突然回来了。当俊一身疲惫地站在母亲与涓的面前时,消瘦的脸上哗哗地流下了眼泪。
  “妈、涓,我对不起你们……”俊一下子给母亲和涓跪了下来……
“怎么啦儿子?快快起来,你跟我说说,这一年连个电话都没有,你到底去了哪里?涓说你业务精,单位派你出国了,是真的吗?”母亲一边拽着俊起来,一边劝涓不要生气,“回来了就好!”
涓看着俊跪在那里,心里也不好受。她慢慢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叫俊也关了门进来,她要跟俊好好谈谈,这件事该怎么给婆婆以及自己的家人说个明白。涓说自己的委屈与怨恨暂且不提了,还是你自己向母亲坦白吧,这一年你干嘛去了?
“我自己犯下的错误自己也承担了,只是拖累了你和儿子,让你和儿子受苦了!现在我也回来了,要不,这件事咱就别说了,否则,在家人面前,我会抬不起头来的!”俊有点在央求着涓。
“不行,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我等你回来,就是给你机会,向家人承认错误的,如果你不反思,那回来干嘛?我把房子弄好了,儿子也生了,你回来享受呀?”只听涓字字有声,俊傻傻地听着。
  “妈……”靠在门框上的俊死命地搓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大声对沙发上的母亲说,“妈,这一年我一分钱也没打给涓,更没去国外,其实,我是在监狱里待了一年。妈,你原谅我吧,朋友叫我帮他运一趟东西,结果在半路上被公安拦截,原来我的那个朋友偷了单位里的钢材,我是被抓后才知道的。我坐牢了,坐了一年,还是因为我表现好,提前三个月释放的。妈,这件事涓是知道的,她还给我送过衣服和生活费……!”
俊的母亲在俊的叙说中抬起了头,老人家没有责骂儿子,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涓的面前,轻轻地抹干了涓的眼泪,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闺女,你真傻啊!你宁可欠债,也不动我的那点抚恤金,还说俊一直在给你打钱!”
  “妈,我以后帮人一定会有分寸的,该知道什么人能帮什么人不能帮;涓,其实我也没那个胆量去犯法,这个你也是清楚的。从今往后,你和儿子还有妈有我操心着,你就放心吧!”俊的眼圈红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得马上找份工作,要不然咱家的房贷又没着落了!”
  “这你放心,我的一个朋友让我去他姐夫的公司,还干老本行,工资还可以,过两天我就走!”俊瞬间开心起来。
   涓也笑了。看着曾经憨厚老实的俊又回到了她的身边,涓再一次流下了眼泪。涓不知道这眼泪是酸是痛还是喜?

四、
眼下,涓与俊的儿子已经长到十九岁的年纪,面对人生的一次小小挫折,却是如此的沮丧,如此的颓废。涓想不明白,更是束手无策。丈夫一直在外拼命地赚钱,她一直在家照顾着婆婆与儿子的日常生活,偶尔,打点零工贴补着家用。涓说,她虽辛苦,但很自足,因为房子虽小,可丈夫疼她,婆婆惜她,儿子更是乖巧听话。
面对涓,我有点无语。我只好将这个问题抛给先生。我说你不是高三老师吗?今年也负责着学生复读的事宜,涓的儿子该怎么办?你就帮帮吧!先生没有立马回答我,他说等见了涓的儿子之后再做决定。
大约在某周末的一个下午,先生找到了他的一个学生,并让这个学生约了涓的儿子。哪知涓的儿子早已在几天前就离开了这个小城。辗转几回,先生还是联系上了涓的儿子。涓的儿子在微信里告诉我的先生说,他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外出打工,即使复读,他也承受不了那种痛苦的心里煎熬。他说他妈妈太苦了,为了他和奶奶,承载着一个女人不能承载的巨大压力,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家。奶奶三天两头去医院,家里家外就母亲一个人,还要操心着他的学习与生活。他说母亲一个人兼了三份职,送奶、搞家政、还给一家医院洗床单。这么多年来,积劳成疾,多种疾病缠绕着母亲,她还总不肯去医院看看;而父亲呢,母亲说是打钱回来的,可他很少接到父亲的电话。涓的儿子告诉先生,他想让母亲多活几年,实在是没法再读下去了!望先生能理解他!
那晚,先生对我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他只让我转告涓,尊重孩子的选择!
昨天,涓将她婆婆去世的消息告诉了我。她还说,她将自己的两室一厅租给了别人,她打算带着人家给的一年租金去外地,她要去找她的儿子……涓到底会去哪里,我不清楚。
  可我清楚,涓是居住在那个叫润园小区里的、且离我家不远处的一个好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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