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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可怜的梅花

2021-12-23抒情散文盛文强
近读袁子才《随园诗话》,看到与梅花有关的一段:“诗有听来甚雅恰行不得者。雪庵僧诗云:‘半生客里无穷很,说与梅花到天明。’诗佳矣,果如是,必染寒疾。”袁子才爱较真儿,替雪庵和尚但其心来,其实大可不必。不过可以想象雪庵僧立在梅前,把半生的经历说……
  近读袁子才《随园诗话》,看到与梅花有关的一段:“诗有听来甚雅恰行不得者。雪庵僧诗云:‘半生客里无穷很,说与梅花到天明。’诗佳矣,果如是,必染寒疾。”
  袁子才爱较真儿,替雪庵和尚但其心来,其实大可不必。不过可以想象雪庵僧立在梅前,把半生的经历说给梅花听,把梅花当作自己的知己,其憨劲可见一斑。这又让我想起起作《荡寇志》的俞万春也有一首梅花诗:“索租人至乱如麻,恼我情怀度岁华。这也他娘管不得,后门逃出看梅花。”(《相鹤相牛之堂偶笔》)催租的小吏来了,吵吵嚷嚷,足以令人烦恼了。而这位俞先生却不予理会,竟从后门偷偷溜出去看梅花了!
  这一僧一俗,一个絮絮叨叨,冲着梅花大倒苦水,是如此的放不开,另一个却大大咧咧,跑到梅花那里去躲清静,又是如此放得开,这二位真是闹得梅花不安宁。
  说来也不奇怪,古来文人偏爱梅,皆因其寒冬开放,花白且有异香,取其卓尔不群,傲寒凌霜的高洁之意,聊以自况。林和靖先生就是这样一位文人,参透了俗氛与红尘,飘然出世,自谓“梅妻鹤子”,又有诗云:“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极尽隐逸情怀之妙,直让人羡煞,也不知是梅花成就了林和靖还是林和靖成就了梅花。真隐士者,林公之下又有几人?后来竟至于泥沙俱下,真隐士抑或名利客,文士抑或莽夫,君子抑或小人,大家一拥齐上,正儿八经地爱起梅花来了,于是就有了雪庵僧向梅诉苦,俞万春闹中取静的趣事了。
  如果梅花对文士来说只是填词赋诗、吟咏性情的对象,可到了画家那里却在某些时候有了更为实际的意义。清朝画家吴熙载自刻一枚印章,上有“画梅乞米”四个字。吴曾在扬州已卖画为生,花的主要题材是墨梅,卖画得钱养家糊口,“当是时,时人贵之,不啻玉帛。”(康进之《扬州风物志》)一时间画梅成为风气,画士争相效仿,以种梅树梅为业的人也多了起来,按说这道也是梅花的大幸。
  福兮祸所倚。及至晚清,又有人跳出来提倡“梅以曲为美”,卖梅者为求重价,就在种梅之时施以绳捆索绑、刀劈斧剁之法,人工合成了病态的美,居然能卖得高价。无怪龚自珍说“……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龚自珍《病梅馆记》)国运风雨飘摇之际,几枝被扭曲的梅花成了这个不堪回首的时代疼痛的注脚。   不禁要问,梅花何罪?若是听人聒噪扰了清修倒也无碍,何至于绳捆刀劈?恐怕只有在古中国才有这样的事,可怜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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