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寂寞山泉

寂寞山泉 　　“鸣沙山月牙泉”＿＿当这几个字争先恐后扑入我的眼帘的时候，我已被七月温暖辉煌的夕阳笼罩在敦煌那片空旷而热情的土地上，那六个字又被我的视线笼罩着。风景与我就是一门之隔。我忽然就有一种隔山隔水的迷茫。我看着门外面是很好的阳光，门内便是茫茫的黄沙在夕阳下肆意奔跑。我端详那六个字，心里就感觉到了一种对比：柔软与柔软的对比，固体的灵动与液体的灵动的对比，想到了沙子的细微与质感，水的轻柔与温软．我忽然心里就泛起了柔柔的波。 　　我知道我之所以来这个地方，如果说莫高窟是我精神的绽放之地，那么月牙泉是我灵魂的栖息之所，是我梦中的一个精神的高地，我一直想看看她。在歌声中我已经千百次地走近了她，可是站在这个门口，忽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我感觉，离她远的时候，她在我的梦里，走近她的时候，我怕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时候从此会从我的梦里消失。我在门口站了好久，看着那几个字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我忽然感觉语言是多余的，思维是空泛而且混乱的。就那一门之隔，外面是敦煌温暖的阳光，里面是鸣沙山披着飞扬的外衣月牙泉守着安静的回忆。 　　我出神的时候，同伴已买好了门票，很多游客全副武装，买上了口罩，穿上了橘黄色的防沙靴。推销产品的说，滚烫的沙粒会灼伤脚，必须得穿。我是不相信，我又不是没有在沙丘上玩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严重，那样的伤受一次又有何妨，那也是一道幸福的伤口了。我还是执意没有买。 　　一群韩国人裹上了头巾戴着口罩穿上了靴子，看上去有几分悲壮，好像和沙丘做斗争的感觉。我手里握着那张薄薄的门票，我心里默默地说：月牙泉，我迟来的这张门票能否一睹你的容颜，你可是我梦里神往的地方。 　　走进门，首先迎接你的就是一块大石头，石头上铭刻着红色的字体——鸣沙山。好多游客在那个石头上拍照，那是证明自己来过的最好的证据。我向远处看到了是茫茫黄沙，我的眼帘里没有一丝绿意。尽管天气很好，可是里面依旧有黄沙飞扬的感觉。 　　导游热情地讲解着去看月牙泉的两种途径：一种是骑骆驼，可以很悠闲地领略月牙泉路途的风光；另外一种是坐旅游观光车，可以很快看到月牙泉。导游还说，如果喜欢浪漫的人就骑骆驼，如果不想浪漫就坐车。我问导游可不可以步行去。导游说，很远的，等会就可能有沙尘暴，敦煌的天气很难说，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去看自己想看的地方。 　　这时，我看了几百只骆驼卧在沙漠里，骆驼的主人满脸写着守株待兔的表情，空气中倒是嗅不到沙尘的味道，到处弥漫着骆驼的粪便的味道。我忽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忧伤。有人说的好，人怕出名，风景也怕出名。也许喧嚣的是人群，受苦的是那些无声的骆驼，而寂寞的永远是风景。 　　骆驼的主人都是当地的农民，满脸的风尘一身的落魄，可是热情不减，他们友好地拉着每一个顾客，让骆驼载着这些有梦想的人们去实现他们的梦想。最后我选择了不浪漫，坐上观光车，走了不到五分钟就到了鸣沙山脚下。我忽然就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我不知道他们眼里的远和近怎样定位。 　　站在山脚下，我看到了不远处的月牙泉，在绿树掩映之中安详地卧在那里，我看不到她的全貌，只有站在山顶上我们才可以领会到她全部的魅力。 　　我脱掉鞋子，走在沙丘上。其实沙子一点也不烫，沙粒在我的脚缝里欢快地舞蹈随意地翻滚，她尽可能亲吻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一阵风来，沙子就会和我热烈地拥抱，肌肤裸露的地方都有一种酥麻的亲切的疼痛掠过，可是又是一种入心入骨的亲切。抬起头，白花花的阳光就那么流淌在沙丘上，我感觉到一种巨大而生动而扎实的温暖，我有一种流泪的冲动。那一刻，我想到了《还珠格格》中你是风儿我是沙，那部电视剧不喜欢，可是那个浪漫的镜头倒真的让我刻骨铭心，我忽然就感觉，在茫茫的戈壁上在辽阔的大地上在广袤的荒漠里滋长的应该是人间的大爱情。 　　爬到了半山腰，我的心就空了，风吹来，我就被沙子热情洋溢的拥抱了，我行走都感觉有些困难了，有一种窒息的幸福在生命里流淌。我就想躺在那里被沙子埋没被风淹没。看高处，湛蓝的天空似乎是流淌的海水，脚下柔柔的沙子舔舐着你的肌肤温暖的你的灵魂，远处，月牙泉影影绰绰的身影如一个娇羞的少女藏匿在绿树深处。那一刻，我忽然就震惊于大自然的造化，上苍怎么会把这处人间的绝景藏在戈壁深处。 　　月牙泉躺在鸣沙山的怀抱里安详地沐浴在夕阳西下的晚霞里，周围有典雅古朴的亭台楼榭，清澈的泉水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灿烂的夕阳就 那么自然地泼洒在水面上，水面上闪烁着金色的涟漪。 　　月牙泉像温情的眼睛，深情地打量着身边的每一个行人，眼眸里流淌着如水的目光，如果说那是眼睛，我相信那是世界上最深情的眼眸。她满含期待地在沙山的怀抱中娴静地躺了几千年，她给世人一个永远的谜。所以有人说：在茫茫大漠中有此一泉，在黑风黄沙中有此一水，在满目荒凉中有此一景，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神奇，令人神醉情驰。多少年，黄沙掩埋了多少人的梦想，唯独不忍投入你的怀抱，也许大爱就是一种怜惜。此刻，我想到了那首诗：“晴空万里蔚蓝天，美绝人寰月牙泉，银山四面沙环抱，一池清水绿漪涟”。 　　我坐在鸣沙上顶上，凝视着远处的月牙泉，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清空了，我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空间，没有了自己，没有了一切念想，我感觉自己就是鸣沙山的一粒五色沙，那五色的沙粒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我握着沙子我感觉到握住了历史温暖而苍凉的手，我感觉到了语言的空乏，我无法描述的我心里的感觉，我就想那样坐下去，做到地老天荒。 　　夕阳下，白杨树的叶子泛着金色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垂柳打量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沙枣花香气在空气里迷茫。我忽然明白，一个地方，如果有了山就有了神气，如果有了水就有了灵气，可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固然很多。谁曾见过，茫茫的黄沙戈壁中这一眼清泉。 　　当我躺在沙丘上滑下的那一瞬间，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沙子扑面而来，我感觉到了历史与现实的落差，我也感觉到了海拔与心灵的落差。我闭上眼睛，让我身体下那彩色的沙粒记住我的身体曾见证过沙子的温度，我的视线曾温暖过这个夏日，让呼啸的风声记住我的思绪曾苍凉了这个落日，那一刻，我就是一粒沙，起点和终点都是同一个家。 　　我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月牙泉，我忽然很迷茫，是沙子的流动衬托了水的柔静呢，还是水的灵动铸就了沙丘的永恒呢，我真的不知道。山因为有水多了几分柔美，水因为山的多了几分柔和。是山呵护了这眼泉，还是泉养活了这座山，也许谁也说不清楚。 　　我知道，也许，再过几年抑或几十年，月牙泉就成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了，我知道没有了月牙泉，鸣沙山才是真正的寂寞。对鸣沙山来说，月牙泉才是她的灵魂，只要那座寂寞的山在没有了行人的喧嚣的时候，在风声中它才会听到月牙泉的心跳！如果月牙泉成了香魂一缕，那么鸣沙山就以沉默的形式消失在人们的梦里。 　　出来的时候，我要坚持自己走回，我要让我的脚印留在这片土地上，我要让我的视线尽可能装下这里的每一粒沙每一滴水一棵红柳一棵枯草，我知道这一切都会定格在的记忆中摇曳在我的牵绊了温暖我的记忆充实我的梦境吧。 　　走出了门，我没有再敢回首，我怕回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手。 　　我身后的风景渐渐被时间和意识荒芜了。 　　今夜，我又坐在城市的灯火里想你的清瘦的容颜，我知道人类把宁静还给了你，其实在人类的喧嚣里你更孤寂。 　　“就在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她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从那年我月牙泉边走过，从此以后魂绕梦牵，也许你们不懂得这种爱恋，除非也去那里看看……” 　　当田震如水一样质感的歌声流淌过我的心田的时候，我的心里却弥漫着像是被烈日下鸣沙山的沙粒亲吻的焦灼的柔软的疼痛，又如那一汪水，闪着清幽的光从我心田缓缓掠过的湿润的亲切。我的忧伤开始蔓延，我知道如此美好的歌声也许以后会成为就成为记忆中的一个景点了。是天的镜子也太小了，是天的一滴泪水吧，上苍不愿抹去的泪水吧。 　　今夜，游客远去了，鸣沙山拥抱着月牙泉，那耳边呼呼的风声`何尝不是爱的回声呢？几千年，唯独不忍吞噬月牙泉，那是一对相依相偎永远想守又痴痴相望的一对恋人。我想到了冷月无声，其实无声也是另一种喧嚣。 　　今夜，她们因为彼此相依而寂寞，我却因为它们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