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花事——白兰花

白兰花 　　江南的朋友发来短信，说他那里近几日一直阴雨霏霏，湿意绵绵，江南进入梅雨季节了。于是便很神往，想那雨雾横斜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的花的芳香。这个季节的江南，栀子花、白兰花、茉莉花次第开放，走在窄窄的深巷中，脚踏光滑的青石板，你的心事也会像这天气一样湿漉漉的，就在你低头无边无际思想着的时候，一缕幽香不经意间飘过你的鼻翼，沁入你的心脾，让你顿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你猛一抬头，一位身姿婀娜的姑娘，撑着油纸伞，袅袅婷婷，正与你擦肩而过，或许就在那一霎，你便永远地记住了江南。 　　让你记住江南的，固然有那窄窄的深巷、密密的细雨、湿湿的青石板、古典的油纸伞、袅娜的姑娘，但你不可否认，那缕淡淡的花香，那枚别在姑娘胸前衣扣上的小小白兰花，才是你深深恋着江南的一个重要理由。 　　白兰花是最具江南特色的夏日香花之一，香味淡雅酷似幽兰，又带了点薄荷的清凉，能让戴了它的人在炎炎夏日感到一丝秋天的凉爽与适意。当其花时，满街满巷都能听到叫卖白兰花的吆喝声：“阿要白兰花，阿要白兰花”，水一样柔的吴侬软语在空气中漫过。卖花的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也有小姑娘，老太太最有特点，梳光可鉴人的老式发髻，着泛白的蓝色对襟小褂，挎竹篾的小篮子，篮子里湿湿的纱布下盖着整齐的白兰花，两两一对，用细铁丝或者棉线扎好，安静地等着喜爱它的人光顾。郭沫若在一首叫做《白兰花》的诗歌中，就写过这样的情景，不过在他的诗里，出现的卖花人是小姑娘而非老太太，想想也不奇怪，毕竟，诗人是爱美的。 　　　　　　　　小小白兰花倒没有什么新奇，
　　　　　　　　清甜的香韵可和春兰相比。
　　　　　　　　淡青色的叶子经常显得鲜腻，
　　　　　　　　护惜着花朵怕无端受了风雨。 　　　　　　　　上海姑娘们喜欢在街头叫卖，
　　　　　　　　那卖花的声音真正十分可爱。
　　　　　　　　“白兰花呢！”清脆得比我们香甜，
　　　　　　　　因此，使我们的香韵添了一倍。 　　对于这首诗的艺术特点，我不想作过多的阐述，不管怎么说，作为“五四”时期新文化运动急先锋之一的郭沫若，在诗歌创作方面还是有成就的，他在那一时期的代表作诗集《女神》摆脱了中国传统诗歌的束缚，充分反映了“五四”时代精神，在中国文学史上开一代诗风，是当代最优秀的革命浪漫主义诗作。郭是四川乐山人，蜀人称这白兰花为黄桷兰，他在少年时期，就对这种花儿不陌生，后来他外出求学，辗转于日本和上海之间，在上海和成仿吾、郁达夫等人组织创造社，编辑《创造季刊》，再一次见到这种花儿，怕是有如晤老友面的感觉的，他是个激情诗人，自然就会有感而发。只是他并不沿袭老家黄桷兰的叫法而和上海人一样把这种花叫做白兰花，除了表现出了他对上海的偏爱，也该是一种入乡随俗吧。 　　我头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并不是在老太太或者姑娘的竹篮中，而是在高大的花树上，也是一个多雨的黄梅天，密密的雨丝在天空织成了一张无边无际的丝网，像是要赴一场盛宴，白兰花就在这样缠绵的黄梅雨中悄悄绽放了，一朵朵精巧的小白花害羞似地躲藏在茂密碧绿的树叶背后，收拢着湿凉如膏脂的象牙色花瓣，垂挂的水珠使花儿看上去更加莹白剔透，娇媚动人，恰似恋爱中的江南女子，欲说还羞，却总也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 　　如果我在无花的季节见到这种花树，说不定就把它当成了跟我曾经工作过的那栋大楼前生长的那株一样的玉兰花树了，无论是株形还是树叶，都和我所见过的玉兰花树别无二致，只是细小颀长的花朵告诉我它们应该不是一种，虽然花形也很相似，毕竟要袖珍了许多，更兼它们的花期明显不同，白兰花绽放的季节，玉兰花早就凋零成泥了，作为一种早春花卉，玉兰花还有个名字叫做“应春花”。 　　但显然这两种花还是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相似之处，果然，我的一位对植物很有研究的朋友就告诉我，这两种花树都属于木兰科，都可以用一种叫做“辛夷”的植物来做砧木，靠嫁接来繁殖自己的后代。 　　这种花儿，江南的人叫它白兰花，巴蜀一带称为黄桷兰，而云南人则叫它缅桂花，起初我并不知道缅桂花就是它，读书的时候见到“缅桂花”这三字，还在想，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花呢，应该是跟桂花一样有着浓郁的香气吧？直到有一天看到这种花的照片，才知道缅桂花就是白兰花。我的苏北老乡汪曾祺老先生是认识这种花的，他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书，在昆明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他在《昆明的雨》一文中写道：“雨季的花是缅桂花”，缅桂花亦即白兰花，可不就是雨季的花么？ 　　白兰花不但可以佩带，听说还可用于熏制花茶，我只喝过茉莉花茶，没喝过白兰花茶，不知道什么滋味，不过那日在网上看到一则资料，感觉应该不错，那则资料上说，纯粹的白兰花茶“外形条索紧结重实，色泽墨绿尚润，香气鲜浓持久，滋味浓厚尚醇，汤色黄绿明亮……” ，于是，又很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