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芙蓉花开

　　芙蓉花开 　　文＼惊涛拍案 　　小城的审美，类同乡下。日子过得稍微有点模样，就开始忙活着布置街景。 　　街景是新鲜的物事，以前没有过系统完美的思路，现在就需要学习参观，学习的结果是本地的实际和移植与跟风相结合。一段时间路树全部是法式梧桐，很苍劲的样子，刚看惯了，想麻木，又开始移植，换成了垂柳一样的矮槐，虬曲的枝杈刚伸出来就下弯，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看着心揪。又过一段时间，全部换成了观赏石榴，开喇叭一样赭红的花，然后结鼓胀的石榴，夏日的晚上，出来乘凉的人，就喜欢给孩子摘几个，孩子们更是垂涎三尺，寻找机会品味一下。后来，又换成了一种花开繁茂的树，问过几个人，叫不出名字，春风一吹，遍地跟下雪一样，常常引起路人的惊呼。只是苦了环卫工人，需要每天清理，似乎，他们没有黛玉葬花的雅致心情，脸色苦着，动作有点机械。 　　事实上，乡下人的审美常常实惠又经济，喜欢枝繁叶茂，喜欢花团锦簇，如果再有果子吃，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只是一个时期一个思路，变来变去，虽然没有体现出经济实惠，倒是给路人一种常换常新的美妙的享受。老家的亲戚就常来大发感慨：城市真是越变越漂亮了，都快不敢认了。说话时搓着被大棚蔬菜染成黑绿的大手，眼光晶亮，口气有点不好意思，有点羡慕，还有惊奇。仿佛在感叹自己落伍一样。 　　今年的路树中间杂着不少芙蓉，种的时候基本都是成年树，去年秋后植上，今年就看到了花开，那花朵开的，跟蒲公英一样，是毛茸茸的小伞，粉红色的，满树都是，被风一吹，都飘出来，四处游荡，煞是好看。好色的人是如此之多，男女老少，都喜欢指指点点。上班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半熟的人，认识，也偶尔打招呼，但仅此而已，既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也不知道何处就职。这是个严肃有加的人，神情凝重，不苟言笑，我从来也没有看他笑过，跟人说话，很费力地挤一下脸上的肌肉，就算招呼过了。但那天早晨，在我前面走着的他，忽然弯腰拣起一朵落地的芙蓉，倒换到左手里，居然又弯腰再拣了一朵，都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然后挺起胸，往前走，大概，他意识到自己一个近一米八的大个子，这么走路要被人笑话，就把左手的那朵，合到右手里，用一只手捏着，然后垂下手，手心虚握，将两朵芙蓉花朵藏在手心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路。 　　我不禁在心里一乐，心想，这么个粗糙的人，也会怜香惜玉啊？心里就有了想和他说句话的意思。于是紧赶了几步，大声跟他说：也喜欢花啊？ 　　他一凛，回头看见是我，表情松了一下，眼神一跳，说看着挺好看的。 　　我说，要是拍个照片，很不错。 　　他说，就是，回去保存一下。 　　然后，他就有意放慢速度，最后停下，好像要拐弯的样子，等我走开。我知道他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就招呼一声，先走了。 　　等我回头看时，他还在那里，低头看手指头上那两朵芙蓉，样子很专注，忽然醒转过来，放下手，继续赶路。我不禁心花怒放：小样，让我看见了吧。 　　如此爱花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有一次去一个单位找朋友公干，门半掩着，因为熟悉，推门就进了。却正好看见他老兄双手抱臂，在观赏窗外的芙蓉花。窗外是一棵巨大的芙蓉树，他在四楼，楼后的芙蓉花团铺天盖地，正好都集中在眼前，细风一吹，千万朵芙蓉花摇曳多姿，甚是招摇。 　　我玩笑地说，打搅你的美梦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完全没有隐私别人窥探了的局促和不安。说你看，这么多花，多看看，浑身舒服。 　　我说，你这可有点金屋藏娇啦？ 　　他满脸窃喜：对对对，这个词用得好，我这个秘密谁也不告诉，偷着乐。 　　朋友是个相当严肃的人，蔬菜专家，讲话有板有眼，喜欢甲乙丙丁，一二三四，像个领导，逻辑思维非常强。相反，对于抒情，却是地道的门外汉，能说出“浑身舒服”就算到头，相当不错了。 　　和他谈起公事，发现他心情相当的好，思路敏捷，语速明快，还接连打了几个比方，如有神助。事毕，我笑他：金屋藏娇效果就是不一样啊？ 　　他得意，说就是就是，我都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我习惯上班步行，常常看到一些老人，在树下静立，神情专注，似在聆听，上千朵的芙蓉花伞相聚，嘁嘁嚓嚓，不知道能听到什么？偶尔见周围没有熟人，我去聆听，却只听到路上的车水马龙，自知是浮躁所致，只好惭愧。倒是常见到三四年级的孩子，放学的路上，争相捡拾粉红色的小伞，互相嘁嘁嚓嚓地议论，回家夹到字典书页里，肯定好玩。这个我知道，儿子就常这么做，看见好看的花草叶子，也都小心地收集起来，家里的词典和书籍里，经常夹着这样的标本，这好像是语文老师的作业，但他们做起来，兴趣远比写字浓厚得多。 　　印象里，知道芙蓉，来自“出水芙蓉”这个成语，芙蓉应该是花朵里的美女，后来知道外国有部出名的电影，就是《出水芙蓉》。再后来，中国有部电影，叫《芙蓉镇》。但好像这芙蓉离我们很遥远。虽然小城里早就有芙蓉了，但是很多人好像都不知道，像蔬菜专家楼后的那株，已经好几十年了，我却一直不知道。如今小城里流行芙蓉树，人们才明白，这芙蓉花，还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