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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起于水,伤于水

2021-12-23抒情散文心事成荷
起于水,伤于水尽管现在的涝池已如垂垂老妪干瘪的乳房裸露在村子的中央,但对于涝池我却始终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现在的涝池因着自来水走进家家户户它已寂寞的太久,盛着浅浅的一点水上面撕扯着绿绿的水草,偶尔传来几声蛙叫,但它依旧不失它的威严。它是村庄……
           起于水,伤于水     尽管现在的涝池已如垂垂老妪干瘪的乳房裸露在村子的中央,但对于涝池我却始终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现在的涝池因着自来水走进家家户户它已寂寞的太久,盛着浅浅的一点水上面撕扯着绿绿的水草,偶尔传来几声蛙叫,但它依旧不失它的威严。它是村庄的眼睛分分秒秒的录制着百年的沧桑。每每月事来临,我总要绕开涝池选一条最远的路回家,祖辈们留给我一条不成文的观念女人的经血是污秽的不洁净的,沿着涝池走会冲撞了水神。从五岁开始,我一直幻想在涝池的底部居住的到底是谁?是千年水妖还是龙王水神?这些想法占据了我整个的童年,甚至在梦里我都在寻找一条通往涝池底部的路。五岁时,爷爷给我讲了一个他爷爷的爷爷留下的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村庄没有自己的涝池,吃水要到离村庄十里的地方去挑。有一年一个白须过胸的百岁道士经过村庄,他告诉村人在村子的中央挖一个涝池不仅有水吃,还可以富泽后代。在黄道吉日的那一天,村人虔诚的把猪、羊、鸡三生祭品供奉在涝池边上,所有的人都跪着给水神磕头,但引来的水一眨眼全渗完了,道人急了说:“水神啊,三生祭不成,难道你需要个人来祭祀?”话没落地,水“噌”的升了上来。这时,有一个人流着口水,跛着腿傻笑着走来。他是村里的傻子,刚出生的时候就会说话,说的一直是:“水,水-----”接生婆直喊是妖怪。他的父亲提起刀杀了在门口啄食的红公鸡给他灌了鸡血,他便不在说话成了傻子。他走到涝池边上说了三个字:“水,水,水”咕咚一声便落入水里。    我在她曾经站过的地方停立,多年以前她究竟是以怎样的一种绝望的姿势把自己交给狞笑的冰窟?她叫香秀,她如她的名字一样的清香妩媚,而挑水的姿势却曾深深迷惑过年幼的我。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她挑水的那个画面:两个水桶在她丰腴的肩膀上一前一后有节奏的摇动,粗黑的辫子在身后甩出一道风景,两个饱满的乳房在的确良衬衣下面如调皮的兔子跳上跳下。蹲下来舀水的时候她把辫子往身后一甩低声吟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我踩着她的脚印回到家里,把空空的水桶担在瘦弱的肩膀上,把还没有发育的平坦的胸脯挺了又挺。在镜子前扭动着小腰学香秀的样子,捋一下额前的短发唱两句:“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那年春天,香秀风风光光的嫁给里村里最殷实的人家。一年后她在终星捧月的幸福中生下一个女儿,这让盼着抱个孙子的公婆大大失望了一次,不过是头胎他们又把希望寄予下一胎。她的婆婆找算命的瞎子占卜,找各种可以怀男孩子的偏方,家里到处贴着黄色的符院子里飘着沉浓的中药味道,他的男人也马不停蹄的耕耘着,很快香秀又怀孕了。这次她的胎位很低,隆起的肚子也很平,有经验的女人断定她怀的绝对是儿子。香秀的脸上开始有了美丽的红晕,孕妇斑都闪着泽泽的光。香秀生了,又是个女孩。公公婆婆还有他的男人顾不得窒息的孩子和虚弱的香秀蹲在墙角里嚎啕大哭。从此玉秀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壮年的公婆以带孩子为由把里外的活全推给了她。任何时候见到她总是猫着腰低着头,乌黑的辫子也剪了油腻的头发乱蓬蓬的堆着像秋天枯萎的野草,衣襟上的油渍、奶渍像盛开的大团的黑色的花。他男人的拳头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砸向她,风声鹤唳的咆哮怒骂:“吃闲饭的,养个母鸡还会生蛋你会干吗?你生个“带把的”的出来我把你当个奶奶供着,可你不行,天生的挨打的,贱胚子货。”娘家人也眼睁睁的看着,但生了两个丫头确实让娘家人理短只能忍着期望下次生个儿子,子贵母也荣。香秀第三次怀孕的时候,婆婆到县城找到一个有名的接生婆寻了个偏方,说吃了男婴的手指可以生男孩。于是她的婆婆每天都守在医院的妇产科门口,等待夭折的男婴。过了十天她终于等到一个夭折的男婴,她兴奋的像猫一样跟在送婴儿的“李结巴”到荒郊地带。等“李结巴”走远了,她拿出准备好的剪刀剪下婴儿的指头宝贝似的拿回家,用瓦片放在炉子上烘干碾成末让香秀喝了下去。那是那年冬天最冷的一个夜晚,香秀生了,却又是个女孩。等他们结束了风雨雷电的愤怒,却发现香秀不见了,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依然没有她的踪迹。很快的,他的男人停止了寻找她的步伐,又有媒人带着蜜一样的笑来往于那个红砖琉璃瓦的院落。只是在黄昏的时候听见她母亲凄凉的哭泣:“香秀,香秀------”绵长的,绝望的,疼痛的声音。    那年,春天沿着阳关走来,冰冻的涝池开始融化。在西边的我此刻脚下的这地方的水,却是再怎么饥渴的牛羊闻一下,都皱着眉头厌恶的离开。村里的人感到奇怪,甚至以为水神一定居住在那里,于是警告捣蛋的孩子不许在那里撒尿。那天早上天刚刚亮,睡不习惯懒觉的李大挑着铁皮水桶哼着小曲去了涝池,他习惯的朝西边瞟了一眼发现有一团黑色的草飘着,他走过去用扁担使劲一钩却钩出了香秀腐烂的女尸。他的一声尖叫像踩找了地雷炸碎村庄的宁静,家家户户把做好的饭和馍全部倒掉,呕吐浪一样层层叠叠的翻滚。“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带着没有流完的污血跳进圣洁的涝池,是怎样的一种罪孽?对水神是怎样的冲撞?难怪村里的人不停的生病,难怪一些牲畜莫名其妙的死亡--------”各种各样的议论猜测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村庄,惊恐的眼神似乎面对的是一场灭顶的瘟疫。香秀的婆家一瞬间成了千人所指的罪人,他们请来最有名气的道士摆上道场,摆上猪、羊、鸡三生祭品来祭祀水神,乞求水神的原谅。香秀的男人找来水泵把所有的水抽干再深挖三尺,在涝迟的底部铺上一层红泥,撒上红枣,和青盐。据说青盐而红枣整整个用了三架子车,那是村里至今以来最热闹的一天,就襁褓里的孩子都被大人抱出来观看。香秀腐烂的身体用一块红布包着,四周飞满了绿色苍蝇。她父母的哭泣被喧嚣的人群淹没着,只是偶而从人群的缝隙里挤出一句:“香秀,你太傻你死的冤啊,你起来把你肚子里的委屈说给爹妈听。”村里地震似的风波随着香秀的下葬都逐渐平息下来,倒是邻村的人听着好奇不断的向村里的人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方圆十里都传的妇孺皆知,原来那些踏破门槛的媒人再也没有到香秀的男人家去过。涝池依然还是原来的涝池,牛羊饮着、牲畜饮着、人也吃着,牲畜们吃水的时候仍然把粪便排在水里,淘气的孩子照样露出黑黑的屁股把尿洒在水里,射出一道银色的弧。    常常的我伫立在涝池边上,看夕阳沐浴着万物,一切那么的和谐,那么的慈悲。在黑夜的纱柔柔的漫过来的时候,我看着最后的那点残阳一直的在想,那是谁的疼痛挂在天际?那是谁的没有流出的一颗泪?那是谁的无法诉说的一点忧伤?你的?我的?他的?村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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