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山乡在我胸中(二)
2021-12-23叙事散文马霁鸿
烧石灰曾经使劲儿怀疑,顽铁硬钢,怎么可能炼出绕指之柔呢?烧过几窑石灰,就相信了。顽硬的石头,也能烧得灰土一般软和哩。只要到了火候。火门前,手在淌油,脸在淌油。淌油的手,将一截截火候凑进灶心,灶心舔着滴滴“油”味,喷出青色的烈焰。而脸上那些……
烧石灰
曾经使劲儿怀疑,顽铁硬钢,怎么可能炼出绕指之柔呢?
烧过几窑石灰,就相信了。顽硬的石头,也能烧得灰土一般软和哩。
只要到了火候。
火门前,手在淌油,脸在淌油。淌油的手,将一截截火候凑进灶心,灶心舔着滴滴“油”味,喷出青色的烈焰。而脸上那些“油”,也正在燃成猛火,锻烧着通红通红的心思。
窑内噼啪作响。作响的,该是顽石们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呻吟。这些曾经没收了千锤万凿的顽石呵,这些曾经将日头磨出一层又一层老茧的顽石呵,此刻终于瞧到了颜色,终于被废去了武威,露出了虚弱的本性。再添一把火,那身狰狞的骨架就完全酥软了。
出窑。化去了顽骨的石头,还得了一身清白。一身清白的石灰,一块块搬出来,一箕箕撮出来。窑边摆开几分惭愧,几分欣慰。惭愧的是再不能与山里的石头一起磨硌时光,欣慰的是可以去将山外的光景粉刷得洁白洁白。
出窑。出窑人将一阵阵喜悦从自己的“窑膛”里搬出来,一一看去,有老爹的新衣,有媳妇的镯子,有娃儿的笑靥,有自己三盅下肚后的醉步。
顽硬的日子,也能烧冶得柔软熨帖呢。只要到了火候。
摘橄榄 摘了多少回橄榄,今早摘到了别样的一种味道。 远远看到山妞走来,这些一嘟噜一嘟噜的野果,熟透了的水晶一般,争着挤着凑拢她跟前,光洁的皮儿借了晨光狠劲发亮。 轻轻地扭扭腰,山妞闪开一枝枝碧绿的殷勤,朝着林子中央拐进去,拐进去。受了委屈的橄榄果儿,就互相推推身子,纷纷跌进她的小篮。滴里嘟噜的声音,像在说,看你还往哪里逃。 “逃”到林子深处,抹抹胸脯,吐吐舌头,一夜的惊慌,就回出了满口的清甜。世间还有这种滋味咧! 口里越来越甜,渐渐甜得发腻了。咂着嘴,山妞拣了一颗篮里的果儿,咬在齿间。正准备着打一个冷噤,齿间破出的果汁,却同样射得满口清甜清甜。往日的那一丝涩味呢,那一缕苦味呢?唉,只怕是被嘴里原有的甜味同化掉了。 橄榄的妙味,就是先涩了,先苦了,再慢慢回甜的呀!一来就甜着,还有什么意思。哦,可别轻易答应了那小子! 一颗一颗,山妞将摇曳在四周的诡谲,依次摘进篮中。篮满了,就左挑右挑,挑出最大最饱满的一颗,小心藏在怀里—— 让“他”去将橄榄的原汁原味慢慢品尝。
教牛 淡星几颗,晨曦几缕。小伙吆着初初长成的牯牛,去江边沙滩,操演犁田的练习曲。 肩膀被清风抚摸得自由惯了,为何要套上“牛枷”,扯拽那沉重的犁杖! 四脚已在山坡上奔走得散散漫漫,怎堪循规蹈矩,一步一步踩出笔直的犁沟。 不甘心被役使。牯牛狂躁地蹦跳,扭动,想着摆脱强加于身的拘束。屁股上却被教训了一鞭又一鞭,犁铧也倍儿深地插进了泥土。 不情愿走直路。牯牛左撇一脚,右撒一脚。脚刚斜出去,鼻子已被缰绳紧紧扯住。滴滴鲜红的疼痛,就在沙地上滴出了一线直直溜溜的屈服。 牯牛累了,小伙累了,滩头歇脚。 牯牛喘着粗气,瞪着深深的犁沟。看来不出力是不行的,挣扎了半天,到底被这小子无情镇压住。从今往后,便得听他的摆布了。 小伙喘着粗气,轻轻擦去牛鼻上的血痕。谁让你投胎成个公的呢!多了一对“腰子”,就得干呵,就得苦呵,命哩。不信去问问。 第几个早上了呢?牯牛的活儿,已经做得顺丝顺缕。不再挨咒骂。不再挨鞭子。一犁拉出头,骄傲地昂起脑壳,瞧瞧自己的“作业”,又望望江水,突然打出一个响鼻: 江水你笑什么!你弄出来的那些波浪,还是向我学的呢!
摘橄榄 摘了多少回橄榄,今早摘到了别样的一种味道。 远远看到山妞走来,这些一嘟噜一嘟噜的野果,熟透了的水晶一般,争着挤着凑拢她跟前,光洁的皮儿借了晨光狠劲发亮。 轻轻地扭扭腰,山妞闪开一枝枝碧绿的殷勤,朝着林子中央拐进去,拐进去。受了委屈的橄榄果儿,就互相推推身子,纷纷跌进她的小篮。滴里嘟噜的声音,像在说,看你还往哪里逃。 “逃”到林子深处,抹抹胸脯,吐吐舌头,一夜的惊慌,就回出了满口的清甜。世间还有这种滋味咧! 口里越来越甜,渐渐甜得发腻了。咂着嘴,山妞拣了一颗篮里的果儿,咬在齿间。正准备着打一个冷噤,齿间破出的果汁,却同样射得满口清甜清甜。往日的那一丝涩味呢,那一缕苦味呢?唉,只怕是被嘴里原有的甜味同化掉了。 橄榄的妙味,就是先涩了,先苦了,再慢慢回甜的呀!一来就甜着,还有什么意思。哦,可别轻易答应了那小子! 一颗一颗,山妞将摇曳在四周的诡谲,依次摘进篮中。篮满了,就左挑右挑,挑出最大最饱满的一颗,小心藏在怀里—— 让“他”去将橄榄的原汁原味慢慢品尝。
教牛 淡星几颗,晨曦几缕。小伙吆着初初长成的牯牛,去江边沙滩,操演犁田的练习曲。 肩膀被清风抚摸得自由惯了,为何要套上“牛枷”,扯拽那沉重的犁杖! 四脚已在山坡上奔走得散散漫漫,怎堪循规蹈矩,一步一步踩出笔直的犁沟。 不甘心被役使。牯牛狂躁地蹦跳,扭动,想着摆脱强加于身的拘束。屁股上却被教训了一鞭又一鞭,犁铧也倍儿深地插进了泥土。 不情愿走直路。牯牛左撇一脚,右撒一脚。脚刚斜出去,鼻子已被缰绳紧紧扯住。滴滴鲜红的疼痛,就在沙地上滴出了一线直直溜溜的屈服。 牯牛累了,小伙累了,滩头歇脚。 牯牛喘着粗气,瞪着深深的犁沟。看来不出力是不行的,挣扎了半天,到底被这小子无情镇压住。从今往后,便得听他的摆布了。 小伙喘着粗气,轻轻擦去牛鼻上的血痕。谁让你投胎成个公的呢!多了一对“腰子”,就得干呵,就得苦呵,命哩。不信去问问。 第几个早上了呢?牯牛的活儿,已经做得顺丝顺缕。不再挨咒骂。不再挨鞭子。一犁拉出头,骄傲地昂起脑壳,瞧瞧自己的“作业”,又望望江水,突然打出一个响鼻: 江水你笑什么!你弄出来的那些波浪,还是向我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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