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陈词
2021-12-23抒情散文冯羽之
在2004年秋天,人生中无数个第一次中的艰辛的一个,向后望是卷犊累累的高中教室,前望是四围山色笼罩着的大学校园,我犹如握着一份秘密的卷宗,在系办公室里挺直腰杆、忽而又低头凑近屏幕前分辨几行隐秘的字迹:大二的师兄所说的诗。简短、参差不齐的几行……
在2004年秋天,人生中无数个第一次中的艰辛的一个,向后望是卷犊累累的高中教室,前望是四围山色笼罩着的大学校园,我犹如握着一份秘密的卷宗,在系办公室里挺直腰杆、忽而又低头凑近屏幕前分辨几行隐秘的字迹:大二的师兄所说的诗。简短、参差不齐的几行字,我还依稀记得写的是梅花,片片似雪。那些字迹比我高中写给同桌:一个老实的农村男孩的诗细腻、幻美。通过这些字迹逆流追索而得的诗歌论坛,让我扎了个猛子一般跳进了诗歌的水潭里。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直藏在心底最私密地方,大家仍旧冷漠地占据着教室的一个角落,看天花板和投影机器落在白帆布上的字迹。这个时候我已不是那个以前教室里的我了。几种时刻的交叉中,我想着那些写梅花的句子,想起昨天爬山路经的黑黢黢的公墓和不知名地方传出来的叮叮当当啄石头的声音,一群墓地和一些清脆的声音缠绕着,在满目恍惚的同学占据着的教室里,领着我的思绪奔跑。
教写作的老教授第一节课用激情的言辞夸奖了一个名叫梅雨晨的师兄,那是去年此刻,他捧着一本诗集在讲台上得到了一卷98分的期末成绩,那应该是开学的第一堂作文课,诗人从后排走到讲台就走完了整个学期的课堂。这个无意间开辟了考试新捷径的人成了新闻,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校办诗歌刊物的主编。大学的第一节课开了花,大家陶醉在教授畅谈的意境里,那秘密开放在人心中的杏花园使我想起了一类人的传奇故事,它的系列题目应名曰:唱诗的人。校园诗人的本是象牙塔里一个虔诚的唱诗班。这个成为师兄的诗人写的那些家乡的梅花,在校刊和教授的课堂了撒下浓郁的芬芳。机缘凑巧或说缘分使然我就把几张关于墓地和啄木鸟般雕刻石头的那些文字拿给了他,那最处称为诗的文字被他建议着发到福建某市主办的诗歌论坛上(诗三明或伞诗歌),被圈子里的人热烈的欢迎了一番,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地写起诗来。我没在校刊上发表东西,我写诗浮出水面的举动是中文系举办的一次征文比赛后学校展览获奖作品的时候被大家嗤之以鼻的,噫,写诗的人,他们私下窃窃私语谈论着我的一组“关于南滇的春天”的诗歌,这个事件给我带来了丰厚的鄙夷和一本奖品:余秋雨的《霜冷长河》,我所在的这所俗称贵族校园的大学向来对文学不屑,我赶在诗人贬值的当儿操起了这项危险的写作。危险二字出自老教授之口,记得作文课上到半学期的时候,我在课堂上睡觉被同桌捅醒,他朝讲台说:讲你呢。接下来我听到了那惊世骇俗的言论:不要轻易写诗,写诗使人发疯,特别是你们最近写的东西,我根本看不懂。教授语重心长的样子和他举出的顾城等人的例子灌进我还恍惚的意识里,眼前的学生晃动着奇形怪状的头颅在教室里像一群被水淹没的黑木炭,我两眼漆黑着熬到了下课就逃课走了,前夜的睡眠在催帐,大前夜的睡眠也在催,被人捅醒后我不知去处。
云南的天是瓦蓝的,那是睡梦里的颜色,房前屋后一排排村庄的瓦片在梦里搭在床榻上方,遮蔽着露水和晨雾里的我。这个学期我感觉一直在做梦,直到被人捅醒,那个揭开梦纱的人曾经洋溢着激情的夸奖过写诗的师兄,也打击过写诗的我。我揉揉肿胀的眼睛给自己说:再不做手术了,让那几颗麦粒肿去长。上次欠医院的60块钱还没有还上,真无颜于主刀的老婆婆医生,她责备我的语气跟老教授一模样,她惊人说我是第一个一个月内接连做了两次眼睛手术的人,左眼两次,右眼两次,左右交叉着被那银制的手术刀一点点的割开,挤出温热的白色混沌状的脓,我想像不出满眼是血的我的脸,那种惧怕使我连续毁灭了两个女孩子去医院陪同做手术的愿望,原因是第一次手术后我写了一篇关于眼科手术的小散文,她们拿着余地先生给发在生活新报上的那片文章赌气的说:你还爱着阿姗。阿姗是伞诗歌论坛里的大众情人的代称,是压根就不存在的文人爱情的假想,我这样一个个的解释个她们听更惹恼了她们:她们不配做我假想的情人,她们两人的结论惊人的统一。我不敢想像一个女孩子看到血肉模糊的我的脸后还会不会跟我,手术刀刺破眼皮背面光滑的皮肉的时候我流泪了,泪水混合着血流到了脸颊,我能分辨的出最先变凉的液体的泪水,后冷凉而蠕蠕爬动在脸颊而不是唰一下的就滴落在白色床单上的是血,不干净的血。这个时段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世界,我回到最简单的快乐,吞吃没有味道的瓜子,用舌头舔噬厨房里的盐巴,听许巍和伍佰的歌,我顺着医院的楼梯一个台阶压着一个台阶的往下走,左手压在左眼上,门口眩目的光和明灿灿的城市下,我沿着一条通往陋室的路上、高大的城墙下的阴暗地一步怀疑着一步的往前走,路上碰见跟我一样捂着一只眼睛的人,他用另外一只完好的眼睛看我,我则用另外一只等待着下周手术的眼睛望着他,匆匆擦肩而过,有过伤的人喜欢走阴暗的街道,我想我还会碰见更多的眼睛上缚了块白纱布的人。眼睛,我用力的挤压着它,跨在鼻梁上的眼镜松松垮垮的,几乎要奔向地面,一只干净的眼睛和一只还长着两颗大麦粒肿、一颗小麦粒肿的眼睛并排行驶在人声鼎沸的闹市,我是诗歌的苦行僧。
我决不再对眼睛做手术,这句话根本不能让这两只眼睛听见,这貌似爱惜它们的话容易被误解为我的不负责任,每晚敷在它们上面的热毛巾是医生指定的护眼工具,我清晰的感觉得到每颗麦粒肿的大小和成长速度,它们比我的诗歌成熟的快:如离离原上的草、如雨后的笋(准确的说是手术后的笋),我的诗歌是午夜的滴漏,一点点极不情愿的落在我数着指头等待的笔端。而那午后被几只平行的电线切割出来的灰白色天空中时而飞过的几只麻雀唧唧喳喳的叫声另人更想家乡的一排排瓦蓝的房屋和蓝砖墙围就的院落。一只眼睛在想着另一只眼睛看不见的风景,窗户上的铁栏杆在书桌上透下粗粗的暗影,我蜷缩在书房的角落里木讷着,对着四壁发呆。文字叫人死,哈代在《无名的裘德》的扉页上引用《新约•哥林多后书》第3章第6节上的这句话被我多次重复;自称“弯人”的作家说人是一点点死去的,先是膝盖、腿脚,接着臂膀、牙齿;而我是从上往下死,先是眼睛,接着是老寒腿。莫非这就是老教授所说的诗歌会使人发疯?我捂着那只贴着白纱布的眼睛不敢看这个新奇的世界。我想我不经意间做了那个被文字害苦的人。
我是单纯的只想歌唱的人,我只能歌唱苦难。一份校园的刊物在我手里几经沉浮,起初的热心被世俗的尘埃蒙蔽着,我从一往无前变成犹豫不决。这个事件要从远在甘肃的一位失去联系的好兄弟说起:丁弋,打出这个名字要翻7 次智能ABC的文字栏,说出这个名字要追溯到2004年的秋天,那必将是遥远的往事,天空很远,电脑屏幕很纯净,午后我在宿舍里照常的去诗三明论坛看自己的帖子的跟贴情况,回帖完毕再去自己的论坛上写心得(或叫诗歌日记),自己的虚拟家园上已经有人光顾:三棵树、对酒当歌、丁弋等,我们是一块在伞诗歌论坛上认识的同一批被当做新鲜血液加进论坛驻站诗人的,大家称兄道弟,热切的像是一家人,记得有次我问他们为什么喜欢用四个字的、三个字的很奇怪的名字做网名,我是个传统得第一次用网名就把身份证上的名字抄上去的人,他们说什么记不得了,理由的确说服了我,他们继续沿用着三棵树、对酒当歌、丁弋,我计划着给自己取个笔名,一个简单的只想歌唱在诗歌里体验到飞翔的感觉,那是个时常光顾我的梦,森林在村庄的背后一排深蓝的幻境,我披着白色绸缎自树冠飞驰而下,飞过池塘、小河流、金黄的麦田和松柏绿颤颤的树头,如此飞驰着,我的快乐欲望被满足。这梦境说明了一个我渴求的汉字:羽。羽本名词,加以之字才能动,这个好像是文言文里的用法,挥动羽毛的人,趁着呼呼的风及它的凉丝丝的温度,这些是一个虚拟的状态,所以笔名是虚拟的假想,冯羽之是一个虚拟的人。丁弋也是一个见不到面的虚拟兄弟,而我们要把论坛改做《中国校园诗人》的想法确是真实的。刊物第一次组稿还历历在目,出版是在我把序言发过去一个月后,班级生活委员甜甜的叫着我的名字:冯羽之,我惊愕着回头看她举着一个大信封朝我傻傻的笑。拆开后五本16开的刊物露出第一面,随后我看到这样一封信,大概意思是第二期我来出,丁弋兄弟已经入不敷出了,他是耗尽了精力的人,开辟道路后无声无息的走了。下次见丁弋的时候已经是大二了,一个阴天的下午,他发来信息说要回论坛的密码要改制,记得我没有同意,大家吵了一场,听说他要搞校园是第二论坛了,我去看过几次,也是不了了之,想想大家真年轻,刊物本是大家交流的阵地,我以前做错过不少事情,这个不曾谋面的朋友却白白的窝心受气,我想我之后眼睛上的几次手术不知能否给他缓解一下气愤,其实如果我让步了,或许至少不会熬着夜去论坛跟贴、写评论,那样最少要省去几颗豆粒大小的麦粒肿。想必有私心的人都会受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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