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幸福的门槛

文/江雪榆子 　　刚进村口，一座座新建的楼房映入眼帘，装饰的富丽堂皇的楼舍间或没完工的墙胚让整个村庄蒙上了一层新意。记忆中低矮的瓦屋垂落的杨柳在我拐了几个路口才依稀出现，稀稀疏疏掩映在高楼瓦舍中间显出几分苍凉。整个村庄少了一些原始的绿色却多了几分城市的奢华，但我还是禁不住激动起来，我的家乡，我的父老乡亲，终于过上了盼望已久的富足生活！ 　　正是麦收季节，不时遇到一些匆忙赶收的人们，似曾相识的面孔却写满了陌生，十几年的离家让我此时在熟悉与陌生间恍如隔世，望着面前大片的麦田、不曾改变的小路、以及路边的野花小草，一股亲切的暖意滑入心房，原来在心底一直挥之不去的就是这儿时的泥土芳香。 　　前面一位躬腰吃力拉车的妇女在踽踽独行，看她那迈着蜗牛爬行的步伐，我紧走几步跟上帮着推车，她回头一望居然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才想起她是我远房的一位嫂嫂，只是岁月的年轮在她的身上刻下太多的印记，使我险些认不出她。记得那时她常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领着一双十来岁的儿女夹在一群姑娘媳妇中纳鞋底、织毛线，大家常夸她做出的鞋子精致漂亮，织出的毛衣不仅样式好看，花形也新颖美丽，于是我也时常跟在她后面让她教我，看她一双灵活的手在针线的穿梭中越发显的秀气。而面前的嫂嫂找不到先前靓丽的一丝影子，黑瘦的面颊、落微苍老的背让我觉得她似乎五六十岁，但我清楚的记起她还只有四十几岁，难道她生活的不尽如意？ 　　我试探的问着就走进嫂嫂的生活，知道我喊大哥的她的丈夫在不远处的一家窑厂干活，女儿和儿子分别在南方打工，平时家中只有她一人种地，即使是这样的麦忙季节她也不让大哥误工而自己坚持包揽了所有的农活。按说家中的经济应该富裕，何苦这样的劳累自己，我劝说嫂嫂的不知满足，嫂嫂却叹了口气，指了指前面的即将建起的楼房：不都是为了儿子的那片房子！都建了两年多了，今年就剩下最后的楼板装上就成了，预计年前要把它建好。 　　我不解，以前的建房在我心中也只是三个月或五个月的事情，建家庭住房需要三年两载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觉就来到嫂嫂的门前，嫂嫂把车子放下热情的把我拉入院子中，先前的老屋还在，只是在新立起的楼房前显得略微寒酸，房顶上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几块烂瓦不经意的滑落屋山的一旁。嫂嫂告诉我她的儿子女儿每过三五个月就往家中寄回一笔钱，而大哥就把这些钱连同自己的工钱及自家近期攒的所有都买上砖瓦水泥筑高一些，当把这些钱用完时就停下来等待下一次钱的到来，这楼房就是在这断断续续的修建中建成。我想起蚂蚁搬家，我想起愚公移山，他们的精神让我感动，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急于建房，为什么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建房？ 　　“不建楼房咋娶媳妇呢？不插上楼根基谁来给说媒呢！”嫂嫂一语道破其中的秘密，对我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似乎有点责备的意思。 　　难怪村中这么多楼房，难怪曾听说众多的楼房却无人居住！ 　　建一座楼房少则十来万，多则二十万，单靠打工建房能行？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嫂嫂对我这个问题蹙上眉来，但也像是打开了她的话夹子，先前我们的一问一答的对话变成了她的自说，在她不停的叙说中我知道了她的女儿都谈好对象两三年了，男方一直都催着结婚，只因家中这楼房还没建好，就一直拖着不让结婚以用女儿的工钱。“多亏了这孩子，从十七岁打工到现在，所有的钱都花在这楼房上，自己可不舍得花呢！”嫂嫂忧郁的眼神里有对女儿的愧疚，但更多的是无奈，“明年再不能用她的钱了！” 　　我听着心中发堵，先前对村中美好生活的意想在嫂嫂的叙述中慢慢滑落，像一只充满氢气的气球在飞上天的过程中扎了一个洞，缓缓的泄下气来，直到面前不时出现为钱加班加点的农人，付出心血劳动的父母，一阵辛酸袭上心头。 　　“家中没有女儿的更苦，像村后的李二柱，村前的王三明，都是两个儿子，眼看着儿子二十几岁了楼才建好一米多高，急得父母都出去拣破烂挣钱，还不知要几年能建好呢！”我听着嫂嫂的话就随她爬上楼梯向四周一望，建起的半半拉拉的楼墙随处可见，在这样的工程里我却感到了几分苍凉。 　　“只建好楼房还不行，结婚聘礼及费用还需几万呢！”我在嫂嫂的叙述中似乎看到穿金带银的新娘挽着西装革履的新郎在流光溢彩的宽敞房屋间漫步，不由的就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嫂嫂结婚的情景，我的大哥拉着一辆板车把漂亮俊秀的嫂嫂拉入村中，因他的父母没房就临时娶在我家的偏房中，少年的我因欢喜常赖在她的屋中，羡慕她一身碎花的新衣更映衬出她的姣好的面容，直到三天回门后我才知那是她向好友借来的，以后的日子她依然穿着她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衣服，后来大哥嫂嫂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日子倒也过的殷实，不仅建造了新房，家具也把屋中摆的满满当当，我时常看到大哥嫂嫂领着孩子穿梭于乡间村头，那种幸福的感觉让人向往，没想到在儿女成人后却更加困窘。在多少对新郎新娘迈入幸福的生活后，背后躲在瓦屋中流尽心血的父母？我的心隐隐作痛！ 　　生活的提高，物质的丰富给人带来的应该是舒适和喜悦，但人们追求物质的奢侈使生活又一次陷入困境，年轻人的相互攀比让父母不堪重负，在跨入幸福生活的门槛里有多少人想到自己辛勤付出的父母？望着嫂嫂满是老茧的双手，我禁不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