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铭于骨心的爱

铭于骨心的爱（芽儿和雁子）
（一）
我一个人走在烟雨蒙蒙的路上，四周的人和声音好像已虚无。我眼里心中只有她的影子，我朝思暮想的爱人――芽儿。
到了家门前，机械性的拿钥匙开了门，没有吃饭，拿起电脑，追溯那刻骨铭心的往事。
很多年前，刚捂下了一场瀌瀌大雪，在一望无垠的皑皑雪地里，心情格外舒畅。芽儿闪着灵气逼人的大眼睛对我说：“明天去我家好吗？”我瞪起眼：“别，你们全家除了你没人看我顺眼，我可不去。”芽儿努起了小嘴儿：“那你一辈子也别蹬我家门儿。”
我倒不在乎蹬门不蹬门儿，我最看不了她不高兴，“我去还不行？看你那嘴撅的！那咱可得说好了，你可要保护我。尤其是你姐，找个破铁路上的老公你看给她美的，都上天了！我将来一定比你姐夫强。到时候你姐要是为难我你可要英雄救美，我这朵娇嫩的小花儿可经受不起那母老虎的蹂躏……”
“我让你胡说”芽儿把我搡倒在雪地里，骑在我的身上，“说，还胡说不？”
我嬉皮笑脸地说：“天！一窝母老虎，我算是看清你的本质了，看来基因这东西真是不带搀假的。”
芽儿笑咪咪的看着我，好像在很虚心的聆听，我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憋什么坏水儿呢，我迷惑地看着她说：“不对，你要干什么？太恶毒了！兵法里好像叫……”
“叫明强示弱，麻痹你。”说着把一个偷捏好的雪球塞进了我的嘴里。“看你下回还胡说不！”
说实在的，大冬天的吃雪球还真凉，我搬开正在往我嘴里塞雪球的娇嫩的小手，我嘴还挺硬，“我正想吃雪糕呢，还是你了解我。这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芽儿还是笑咪咪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是吗！吃够了吗？再吃点吧？”
“算了吧，够了，再吃舌头就变冰棍儿了。不信你摸摸，现在都有点发硬。”说着我挺身伸出舌头，我看到从嘴里呼出的雾气扑到了芽儿的脸上。
芽儿的脸红了，那种美，宛如阴霾的云缝里泄下的那缕柔和又生机勃勃的朱曦，我沉醉了，一直盯着她看，舌头都忘了缩回来。芽儿杏目圆瞠，娇嗔道：“看什么看，大色狼！”
我回过神，眨着眼说：“芽儿，我想亲你。在我说话的时候就是你考虑的时间，我说完你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我说完了。”刚说完，我就猛的起身抱住了芽儿。
“我反对、我反对、反对……”
“无效，过时间了，反对无效”
当我接触到芽儿的唇瓣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好似力量的东西充斥了全身，血脉为之暴涨，浑身为之颤抖……
芽儿那时是一个刚刚从师范毕业的教师，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北京方言称我们为顽主。顽劣不堪、放荡不羁的我因为一次机缘认识了芽儿，并给芽儿带去了已经八年但尚未结束的等待。
我们的结识是偶然的。那是一个夏天，我无目的的骑着自行车闲逛。那时候的天是那么的蓝，地是那么的广，任我四处游荡。往城里方向走的路上，芽儿也是骑自行车迎面而来，我们在一个路口相遇，也许是上天注定，她的长裙绞进了车轱辘里，紧接着就是纱布撕裂的吱吱声，等她摔倒时，那裙子已完全卷到了轱辘里。我还记得，她当时穿了一件白色的内裤，上边是粉红色的小花。
路口有很多人，眼睛都直了。说实在的，我当时也直了。等我明白过味儿来看芽儿已经蜷缩在地上掉眼泪了。我走到她前面，尽量用身体挡住那些比我贪婪百倍的目光，大骂：“看什么看，一群老流氓！都走。”看热闹的倒不生气，也不走，估计他们都忘了生气了。我一看这不行，一下把裤子脱了，大声喊：“看吧，大伙儿看我，我好看。”随手把裤子抛给了芽儿。芽儿也就穿上了。我骂骂咧咧地边走边说：“都什么素质，真是流氓，我回家也肯定是一路
臭流氓的声音在回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又一次经过那里，远远看见芽儿坐在路边，边上戳着一个醒目的纸壳牌子，写着‘是哪个不要脸的裤子’。
我到了近前，停车，跨在大梁上，乐呵呵地一挑头：“我个不要脸的，拿来吧。”
芽儿看着我，我也看着芽儿，足足沉默了有三十秒，我着急了，“给我吧！你还留着做纪念怎么着？”
“我就留着做纪念怎么了！赔你条新的。”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条新牛仔裤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番，不要脸的说：“腰儿挺合适，就是我不爱穿牛仔，太热，还不好洗，贼硬！要是你帮我洗我就考虑收下。要不还是给我我那条救过美的英雄裤子吧？虽然破点儿，但它有纪念意义啊！”
“你少臭美，不要是吧？那我收回，赶明天我再买条裤子给你，我可不能还你那裤子，想想我穿完你再穿着满世界转悠就恶心。”
我一瞪眼：“呀！你不说还感觉不到，我现在一想我穿过的裤子你穿着满世界溜达我真恶心，不行了，想吐。”
芽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把牛仔裤往我后货架上一夹，说：“就是它了，脏了给我送过来，我给你洗行了吧？我就在前边那个小学教书。”说着用手一指。
我本来就是逗逗闷子，没想真让芽儿给我洗裤子。我本来就脏，到洗衣服时，怎么也搓不干净就想起她来了。把洗了一半的裤子往车子上一搭就直奔学校了。
就这样，洗出事儿来了。她大名叫梅，她虽然大我一岁，我还是愿意管她叫小妹。我说脏话的毛病也很快的就在芽儿的监督与威胁下彻底改了。但放浪举止的改正速度却进展很慢。

（二）
今天是正月初五，昨天答应了芽儿要去她家，捏着鼻子也要去。我知道他们全家都看不上我。我也就长的人模人样的，其它一无是处。我当时不觉得惭愧，只认为是时运不济。我对她家人也有一种敌对情绪。但答应芽儿的，不论什么，我都没含糊过，那是言出必行，有点大丈夫一诺千金的气概。
我骑着车子谨慎小心地走在去她家的路上，最怕摔倒把酒给打碎。心里直嘟囔：下什么雪！真厌恶，骑个车子还得加你小心。
我提着烟酒进了他们家，就连她家的狗都欺负我，一个劲儿的叫，她姐说：“这狗也不怎么了，谁来也不叫，你来它叫开了。”我不屑地说：“正常，人敬富的，狗咬破的。”她父母的寒暄话说的倒不错，我当时真没听出那是虚假的客套。看电视时，芽儿姐指桑骂槐地对她妈说：“你看那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能配上人家大小姐，人家大小姐又有文化，又漂亮，他有啥？也就长的还行，可那当不了饭吃呀！”
我在察言观色上还是很在行的，听出了里边的意思。芽儿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强压怒火，说：“我该回去了。”说完起身就走。
他妈一副笑面虎的模样：“雁子回去呀，你拿的这些东西给你爸带回去，往后来不用拿东西。”
我接过烟酒无言，转身就走，芽儿追了出来，拽住我的车子不放，从她饱含各种意思的眼里不住的往外涌泪。不住的叫我的名子。
我放开车子，踏着积雪，走。我那时只想摆脱令我受辱的地方，不想看那些虚假地面孔，实在令我作呕。芽儿追上我，跟着我，不说话。她当时可能觉得愧对我了。只是不住的流泪。我当时混到了极点，转过身，冷冷地说：“跟着我干什么？我撒尿照自己去，要不你也照照？”我把受到的屈辱几乎全部转嫁给了无辜的她。芽儿还是没有说话，紧跟着甩身急行的我。我当时可能疯了，转过身冲她大喉：“滚回去，咱俩今后没关系了。”说着把她无情的推倒在了雪地里。我毅然地转身而去，没有回头，但我知道，芽儿一直坐在雪地上流着泪望着我。
从那时，我就决定出来闯世界，一定要比芽儿姐夫有出息。有点大丈夫横行天下的意思。我从她家到我家走了一十八里路，没碰上几个人，也许我根本看不见他们，只听到吱吱的踏雪声在讥笑我。回到家，我妈一眼就知道我怎么了，劝我：“雁子，咱配不上人家，别瞎想了。”紧接着唉声长叹，表示极度地无奈。
我没说话，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走。我妈也没阻挡我，我爸说：“大过年的你去哪儿？去哪儿找活儿？”
我当时听不进去，只想离开。我爸给了我五百块钱，说：“你去石家庄你姑家住几天，等过了年你在找活儿干。”
走出家门，白茫茫的雪地格外刺眼。我到了火车站买到了明天的车票，在车站蹲了一夜，开始了我已经七年还未结束的远行。
在我姑家过了正月后，我就去找活干了。在南墙旮旯钻出第一抹绿的时候，先是一家作铝合金门窗的要了我，干了三个月就腻歪了，不干了。一个月叁佰块钱都不够吃饭抽烟的。
然后去了建筑工地，一天二十。钱是多了，但那活真不是人干的。只要能看见地皮了你就要干，什么时候看不见地皮了，你就别干了。工作时间完全取决于日头。吃的是馒头和开水煮白菜梆子。但我那时吃六个馒头，劳动强度太大了。到夏天，床下边都汪水，那真叫潮湿到了极限。床面是用竹脚手板搭的，睡觉硌腰。干了半年，坚持不了了，又不干了。
想想还是干老本行去吧。我是技校毕业，学的是机械维修。其实什么也不会，上学像我这样的谁学习呀！那时一说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作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为实现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这就和骂他一样。找了很多家，终于有一家要我了，试用期叁佰一个月，管吃饭。在这干的时间挺长，有大概两年，后来工资也涨了，一个月一千了。再后来看司机这职业不错，又从家乡拖人买了个驾驶证，又想开车去了。觉得开车可以哪里都去，还干净。
因为我会修车，找开车的活儿不难，最后在一家国有大宾馆的采购部开车。采购部经理看我的语言的组织和思维逻辑不错，干脆就让我做了司机加采购员。由于我能力突出，又过了一年我就做了采购部主管。工资涨了不少，那真是春风得意。我想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怎知命运偏偏和我开玩笑。有一次，经理陪客户喝酒喝到后半夜，喝多了，他给我打电话叫我去接他。我当时已经不是司机了，也没有义务去接他。白天的工作也很繁忙，我就回绝了，叫了司机去了。从此，就被穿上小鞋儿了。我辞职了。
恰巧，我弟在南方找到了工作，是个外资企业，说正缺人。我又下了江南。
到了这里，感觉工作环境和气氛还不错，并很快得到了领导的赏识。我通过家里的死党了解到，芽儿一直就没结婚，有很多追求者，他都不屑一顾。看来是等我回家呢。其实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没放下她，在我眼里，任何女人都不能和芽儿媲美。她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我也叫弟兄们帮忙观察她的动向，生怕她嫁人。并嘱咐他们，有不长眼的不用客气，直接扇他。我这些年都是为了她，还有那句“撒泡尿照照自己。”我现在每到撒尿时都会刻意的照照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德行，能不能配上芽儿。弟兄还告诉我，芽儿已经是学校的主任了，我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为自己悲哀，我怎么就永远跟不上她的脚步呢？看来还要继续照下去。恩，继续照！
芽儿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的下落，可能是兄弟里出叛徒了。我爸妈是不会告诉她的，他们就盼她快嫁人我好死心呢，可芽儿偏偏就不嫁，可把他们急坏了。
有一天，我的电话响了，铃声是那‘我想你想到梦里头，我要爱你爱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名，就知道词挺对我心的。我习惯性的说“你好”，里边传来了我朝思暮想的声音，上来就是一句“不好”，紧接着就是夸张的哭声。我噙着泪，哽咽着说：“还领导呢！我看你这样子也就领导我还行。”
芽儿喃喃说：“我谁也不领导，就想领导你。”
我有点得意，用家乡话也可以说成臭美。我说：“何必呢，不就一条破裤子吗！值当吗？你要喜欢，我这些年的破裤子都留着呢，都是给你留的。”
“你现在就给我送回来，我都要。”芽儿娇嗔说。
到这时，我感觉到芽儿对我的用情之深，猛然觉得愧对她了，心里一下就乱了，就像被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不知道如何回答，愣住了。挂断了。
直到现在我还在“撒泡尿照照自己”和“你现在就给我送回来”之间挣扎，一边是爱人的召唤，一边是已经生了锈的心结，不知何去何从。
芽儿的召唤就没停止过，我的心也没平静过。
也许在雪花漫天飞舞的季节，我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雨一直在下，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