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九寨——孔雀海
2021-12-23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十六、七岁时,我爱慕着所有的美丽,如花瓣的展开,如溪水的流动。站在走廊上,看到天空的流云,都想着要留住这一刹,让它在我生命里永恒。那时节,我有张明信片,画面是高天流云和静湖碧树,初见就被它的美震惊。我为这张明信片命名为《千万年》,并在笔记本……
十六、七岁时,我爱慕着所有的美丽,如花瓣的展开,如溪水的流动。站在走廊上,看到天空的流云,都想着要留住这一刹,让它在我生命里永恒。
那时节,我有张明信片,画面是高天流云和静湖碧树,初见就被它的美震惊。我为这张明信片命名为《千万年》,并在笔记本里写道:就这样,平静地享受着这一份神奇,这一份震撼,这一份惊惊喜喜,酸酸楚楚的感觉;就这样默默地天长地久。爱我的男子看了这句话,写了另一段:千万年来,人走出自然而又自觉地融入自然,虔诚地聆听它的启示。他问我:这种心灵的满足到底是怎样一种滋味呢?我无法回答。
时光荏苒,爱我的男子已渐行渐远,再相遇也不过说说天气。那张明信片也不知遗失到何处,只有笔记本里的字迹,在微微泛黄的纸页中告诉我,曾经,我怎样爱过一幅风景。
2006年8月的某一天,我站到了这幅风景的对面。从初次在明信片上看到它,到它出现在我面前,其间的岁月,于它,只是亿万年间一个微不足道的缝隙,于我,却漫长得让人无法用计量单位来标注——我从一个女孩成为一个母亲,并牵着我九岁女儿的手,来看它依旧的青春和安静。
我不是专程为它而来。当我来到九寨,穿行在湖泊间,看到似曾相识的它,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在我的华年里,九寨中的一个湖泊,一直在笔记本中,清凉安静地陪伴着我。
与明信片上一模一样:湖水碧蓝,蓝得一如温柔的天——而这蓝,往往是天与山的边缘,或层云之后露出的一丝天,才有这柔软而又温情的蓝。湖底,应是洁白而柔软的沙,平静地坦陈着这湖水。几根死去的树木,枝节嶙峋地卧在湖底。湖很浅,有树枝伸出水面呈现灰黑的颜色,湖里的枝干却被绒绒的青苔覆盖,好像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开始重新生活。湖边,林木葱葱,浅的绿、深的绿、不深不浅的绿间杂着,勃勃而又安静。
我想起多年前的自己,以及那个千万年。
那时,我以为惟有爱情能和时光抗衡,就是时光死去了,爱情也会活下来,千年万年。但时光的车轮一圈圈辗压下来,回首时才发现,爱过的那个人已是曾经的事。但我仍然相信,总有些什么,能够越过时光生存下来,不是花瓣的朝开夕落,不是流云的瞬息万变。我以为,总有一天,我会发现它。
当我真实地面对了这面湖,才明白,时光是永恒不败的。虽然这湖依然美得震动了我,但据他们说,很多年前,森林没有被砍伐前,这里的美,更是无法言传。而我惟能做的,就是看着它,一层层地使自己温柔起来,从眼到口鼻,再到心脏和肠胃,最后到脚趾,又后脚趾迥转,直到发丝,直到小指的指甲盖。
我想起自己沉浸在爱情中的任性和甜美:在生日那天拨他的电话,欢笑着说祝我快乐。又时常在孤独时去搔扰他,非要他陪着聊天,聊到无话可说时,就听他唱歌。我以为这样的依恋是生命中无法戒除的习惯,并且,神已给了承诺,可以终身享受这令我甘之如饴的快乐和幸福。那时,温柔的感觉是从心开始,一点点地弥漫开,直至呼出的气,都有着温情万种的甜蜜和温度。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会像雪的消融或水的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湖,依然是这样的美,虽然他们说,已大不如前,但在我与它真实的、初相遇的眼里,仍然美得没了言语。它的宁静它的葱笼,穿过了岁月的沟壑,从一幅平整的画立体地波动在我身前,而我回不去了,再也无法成为那个初见它的姿容便被深深震憾的女孩。
我为女儿在它的身前留影。女儿单纯和清澈的笑容,在它越过千万年时光仍不显沧桑的清纯中,使已温柔下来的我,感受到了一种恒久的美。
心灵的满足是种什么样的滋味呢?我依然无法回答,但却肯定,自然的美所给予的,是另一种爱情,它的博大它的宽广它的慈悲,使得人能够完完全全地放松自己,溶入它。我安下一颗心来,知道就算它经不住时光和人类的摧残,会一点点变了容颜,我也依然可以爱恋,它终于沧桑了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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