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停顿:小镇夜色里的私秘空间
2021-12-23叙事散文陈洪金
木质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你推开门,让它虚掩着。陌生男子手里端着一钵鸡汤(香气弥漫在走廊里,白色的热气,拂过他的脸,年轻的微笑,让你浑身慵懒。),用额头推开门,然后再用脚跟关上门,摆放在桌子(低矮。原色。陈旧。)上面。当你轻轻地在桌子旁边坐下……
木质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你推开门,让它虚掩着。陌生男子手里端着一钵鸡汤(香气弥漫在走廊里,白色的热气,拂过他的脸,年轻的微笑,让你浑身慵懒。),用额头推开门,然后再用脚跟关上门,摆放在桌子(低矮。原色。陈旧。)上面。当你轻轻地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他像一个魔术师,从上衣袋里抽出一根塑料吸管,伸进鸡汤里,小小地吸了一口,不是很烫,然后插在向着你的陶钵边沿,伸手示意你也来上一口。
鸡汤从塑料吸管流进你的喉咙,你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种幸福(在那座城市里,四季不变的树枝和花朵,让你感觉到那就像是在一座叫做昆明的南方城市,但是你的心情,就象那街道,只有不变的车流,楼顶上狭窄的天空,让你渐渐地麻木了。)从靠近心脏的地方,散发出一种温暖来,然后遍布全身。他的目光把你笼罩着,像是一团雾气(盛夏的清晨,山涧幽深,树丛潮湿地隐藏,阳光初照的时候,崖岫里的升腾与弥漫,野艾的香味丝丝缕缕地传来。),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小楼里安静得成了一个远古的广场(剑气消散。歌舞屏息。帐幔低垂。),抬起头来,你们会看透彼此沉静的内心。
完全没有人来打扰你了。只有风声从屋檐低下旋绕着,整整一个下午,你都没有迈出这个房间一步。男子曾经到狭窄的街上去走了一圈,他在一个小摊(两条长凳之间搭上几块木板,覆上塑料布,堆满凉鞋、茶叶、水杯、圆珠笔、纽扣状电池、泡泡糖、奥特曼贴纸。小摊后面坐着一个老妇人,旧式对襟衣,几近敞怀,长长的瘦颈,手里握着长竹柄烟斗,肩后一个玻璃柜,里面斜坡挡板上摆放着香烟:红塔山、大前门、吉庆、)前面买了一包烟,随即拆开了,点燃一只,叨在嘴里,沿着街道,走了出去,很多招牌(精修各国钟表。店内牛仔系列服装清仓处理。新到大片《勇敢的心》、《启示》、《夜宴》。自行车加气、补胎。富顺茶行。百朵花照相馆。)悬挂在屋檐之间,参差不齐地交错在一起。他嘴里的烟雾,绕过肩膀,遮住了一群刚刚放学回家的少女纤细的腰。
你坐在楼上靠窗了那把椅子上,看着陌生男子的身影,在那条街上晃动着,有时候被三轮车的棚布遮住了,有时候跨进一家店铺里,半天才出来。你看着他在街上漫不经心地走着,仿佛是游山玩水,你的心里也是平静如水,甚至,你把他已经当成了你的男人,一个孩子气的男人,他穿着青灰色的休闲衬衫在街上走路的样子,让你感觉到一种温暖,冬日阳光一个的温暖。
鸡汤在陶钵里水落石出的时候,你从沉思里回过神来,男子还是在看着。你羞涩一笑(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在那座城市里,你跟另一个男人相敬如宾地生活了近十年,经常很客气地说:“谢谢”、“对不起”,却面无表情),把塑料吸管转向男子那一边,他没有吃东西,却把人的手抓住了,紧紧地握在他的手心里,握着。你没有作声,任同由他把你柔软的手握在手心里。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夜色来临,窗外在街上,店铺里的各种色彩的灯光彼此照耀着,人影晃动(一个货郎推着独轮车,敲着一块铁板,不紧不慢地叫唤:“炒栗子咧!炒栗子咧!”)
屋子里没有开灯,这座小楼在小镇的街上,仿佛是海水里被淹没了的礁石,这个房间的存在,与不存在没有本质的区别。在黑暗里,男子把你搂在他的怀里,他那生长出坚硬胡须的脸,钻进了你的颈窝。你的身体仿佛是一团正在吸水的棉花,不断地膨胀起来,潮湿起来。你艰难地扭动着身体,像一条极度亢奋的蛇(嘴里咝咝吸气,眼睛里交烁着鬼魑的光芒,缠绕姿势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曲线),漆黑的夜色,在你的内心深处,应该是一锅沸腾着的滚水,让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显露出了深渊一样的欲望。
你紧紧地贴近男子,热气腾腾的身体,对他说:“嗯,来吧。”也许这是陌生的男子期待着的结果,也许这更是你自己强烈的渴望。一个小镇,在远离了那座城市的时候,守在路的末端,巢穴一样把你的私奔揽在怀里(一路上,你躺在他的大腿上睡觉,半夜里醒来的时候,你几次闻到了他的生殖器浓烈的气味。一路上,每当夜晚来临,你便靠在他的大腿上,在梦的边缘,想象他的生殖和粗壮)。隐居的日子正式开始了,夜色拉上了严实的帷幕,你将把自己的身体和欲望,充满了淫荡地呈现给他,一个你在那座城市里遇见在陌生男子。男子向着你俯下身来,贴近你光裸的乳房。这时候你们听见有人在敲门,是的,你们都真发地听到,有人的敲人们的门。
你没有作声,他也没有作声,只是把头伸向门的地方(不是倾听,因为不需要转头,你们就可以听到那敲门声,很清晰地从门的另一面传过来,在房间里发出明亮的回响),仿佛看见了门外站着一个人,正在举起手,弯曲的食指,敲击着额前的门扉。敲门声停下来,良久之后,脚步声沿着木质楼梯回到了街上,消失了。你赶紧抓住男子的肩膀,把他拉向你的胸膛,说:“快来,啊。”在这个小镇的房间里,你把自己当成了一片暴雨倾盆的草原,把他当成了一匹飞奔的野马(闪电。雷鸣。洪流奔涌。被淹没的草丛。)狂乱的蹄踩得湿透了的草原泥浆四溅。
当你从昏迷中醒来,你看到陌生的男子躺在地板上,嘴着上的血流满了衬衫。从那座遥远的城市出现在小楼里的男人,你的丈夫和他身后站着的几个男人,冷冷地看着你(你想,他什么时候变成黑社会的人了?他不是大学副校长吗?)。你不动声色地从床上坐起来,很仔细地把两个精致的乳房收拢在那个名牌胸罩里,穿好衣服,下了床。当你最后一眼再看到靠着墙无力地躺着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泪水流了下来。(陌生男子,对你露出一个微笑,血染红了他的牙齿,嘴唇臃肿。)楼下的车子已经发动起来了,它将载着它的女主人,很快回到那座城市,重新出现了各种场合。这时候,街上的货郎又开始叫卖:“炒栗子咧!炒栗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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