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那些以花命名的女孩们(三)
2021-12-23叙事散文雨夜昙花
睡梦中,我被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吵醒:“这次来,就是带棕樱回家过年,顺便把她的工资取走。”我知道是棕樱的母亲来了,立即起来。屋里坐着两个女人,棕樱则在一边涨红了脸,低垂着头。我请病中的父亲回屋,我来和棕樱的母亲交涉:“棕樱回去后,你们还让不让她……
睡梦中,我被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吵醒:“这次来,就是带棕樱回家过年,顺便把她的工资取走。”
我知道是棕樱的母亲来了,立即起来。屋里坐着两个女人,棕樱则在一边涨红了脸,低垂着头。
我请病中的父亲回屋,我来和棕樱的母亲交涉:“棕樱回去后,你们还让不让她来?”
“她要来就让她来。只是怕车票不好买。”
“把回来的日子说定了,我请你们那地方的人买回来的车票。”
“不用不用,票好买得很,这次我们来,一到车站就买到票。”
“你要把棕樱的工作全部取走?”
“她爸爸生病,欠了债,要这笔钱还债。”
“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第一次来昆明,想玩几天再回去。”
“那你们这几天在昆明的费用——”
“我们用棕樱的工资。”
我不想使棕樱难堪,没有点破她的谎言。
陪棕樱去银行取她的工资,棕樱坚持不让她的母亲同行。下了楼,就同我说:“我不能自己做主,觉得活着也没意思了。”
我明白是她母亲不许她再来了,立即劝慰:“自己的母亲,不会不对你好的,凡事想开些,如果遇上什么难事,打电话给我,我若有能力帮你,一定帮。”
她没有多说。回到家,棕樱把工资全部交给她母亲,她母亲伸手就接过去,点数起来,又问我:“你那里还有没有棕樱的工资?”
棕樱听了这句话,立即背过身去哭起来。
我说:“这个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你问棕樱就行。如果你连她也信不过,我也没有办法了。”我想想又说:“如果能让棕樱回来,最好让她回来。以后这里找个工作什么的,比回农村挣的多些。”
她母亲说:“我们听她的,她说要回来就回来,她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我知道无望了,便说:“棕樱在外面辛辛苦苦攒这点钱也不容易,能不能留一点给她,她以后也好置个嫁妆或者做个小本生意什么的。”
棕樱母亲说:“嫁妆么,我们以后有就有了,没有那个能力也就算了。”
“棕樱在这里,一分钱都舍不得花,工资、零用钱全部存起来。你一下把她的工资全部拿走,她心里也会不好受。”
“不好受就不好受,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没法,转身问棕樱:“你们那里有没有过桥米线?”
棕樱摇头。
因而说:“那我请你母亲她们去吃过桥米线,上来一趟也不容易,吃吃米线,再带她们去翠湖转转。”
棕樱面露喜色,但她母亲坚持不去,说还有亲戚等她们。我只得作罢。
送她们出门时,遇到木华,木华一听是棕樱母亲,就说开车送她们。棕樱母亲立即说:“不用送了,还有个亲戚等着我们,要请我们吃过桥米线。”
我听了暗自摇头,不再说话。
两天后,棕樱来电话,说不能说服父母,不能回来了。劝慰她几句后,让她一定要留着我的电话,有个什么事好联系。
棕樱来我家之前,已在家乡打过一年工。那里每月一百二十元,发工资时,她母亲就去把钱取走,不留一分给棕樱。这么大的女孩,每月总得花些钱,如买卫生巾呀什么的。她向母亲要,她母亲反而怨棕樱帮工的那家人抠门:一点零花钱都不给。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但棕樱不是的。她善良、诚实、勤快,正是基于此,她来我们家一年半,工资涨了三次,除了一年六套新衣外,某事做得好了,还发奖金。她攒下的零花钱,其实就是奖金了。论收入,棕樱高出家乡数倍,她母亲要把她带回家,只是因为这里距家远,无法掌握住她的工资。而棕樱自己也小有打算,准备以后就在昆明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所以任她母亲怎么叫穷叫苦,也是过几个月才寄两百,每次接到她母亲的电话,就一个人躲起来哭。初时我以为她心里对母亲有气,直到见了她母亲,才知道,棕樱十分清楚自己母亲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何况她们家并没有艰难到那种必须向女儿开口要钱的份上——她父母做着生意,家境还不错。
我不舍棕樱。她就像一个懂得照顾我的朋友,在手被割了口子时,为我找创口帖;上街时,一定要帮我背包;外出时,总是记得带纸带伞……我不回家吃饭的中午,她就草草打发那顿饭,而晚饭,她一定尽心尽力,把可能做出的菜都抬上桌。甚至,在家人同她说中午做个糖醋鱼时,她都要说:晚上做吧,中午孃孃不回来吃。我的梳妆台,每周都要整理一遍,我换下的衣服,下班回来就已晾在阳台上,包括那些,只是早晨起来试了试,并没有穿一天半天的……我知道她喜欢我,她甚至把我年轻时写的诗,拿出来一首一首地抄。
棕樱初来,也不是事事能干,辟如她就不会帮小妹头梳头。她低了头、红着脸对我说:我真笨。我安慰她:你又没留过长头发,当然不会,马尾简单,学会这个,在我出差时应付一下就行。她又胆小,梳子掉个齿,要担心许久,摔烂一个碗都要蹲在厨房里哭半响,我知道后有些好笑:不就一只碗,有什么好哭的,下次注意就是。但她并不因此而大意,不小心摔了什么仍然要告诉我。
家里有棕樱,日子是比较惬意的。我甚至都不用进厨房,而且也敢把客人请回家来吃饭。平日里,我每进厨房棕樱都往外赶我:孃孃,我来!说着就抢过我手里的活。若要请客,我俩就会在厨房里呆上两、三小时,一面聊天一面做事。她是聪明的,无论什么菜,只要我做过一次,下次她就能自己做了抬上桌。到食馆吃饭,我们这一桌通常不要服务员,加茶水什么的都是她。就是玩保龄球,教会她姿势后,每一次,她的分数都远远地把我摔在后面……
有时和小妹头说起棕樱来,她会说假期里,姐姐怎么带着她收家捡菜玩耍,然后抱住我说:“还好你是我妈妈。”其实有一次,小妹头就当着棕樱说过:“不如你也来当我妈妈的女儿好了。”当时我还担心棕樱为小妹头的无忌童言生气,看看她,她也只是微笑着不说话。于是也就笑:“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我想,我们家的兔子都在想她。那时我嫌兔子四处撒尿,不许它进屋来。棕樱不理会,把兔子放进屋,然后跟在兔子身后为它清扫,她同我说:不让兔子出来跑跑,它会站不起来。
铃兰 铃兰,我想这可能会是我请的最后一位保姆。我还想,我再也不可能会见到比她更笨的女孩。 棕樱走后,我已不打算再请保姆,主要原因是小妹头大了,得让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母亲却请我的堂嫂找到了铃兰。铃兰的爷爷说:不要工资,只要教她学做点家务就行。 铃兰初来,我一点点教她做事,一面切乳饼一面告诉她:“乳饼煎了吃,要切厚一点。”隔天让她切乳饼,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全部切成了十分整齐的小方块,弄得我哭笑不得。她知错立改,切豆腐时,薄得不能再薄,一下锅就全碎了。我炒菜时,让她站在一边看,然后让她也炒个菜。她拿过油壶来,一倒就是半锅油。我还来不及出声,木华看见就奇怪:这是要炒豆芽还是要油炸豆芋? 我教铃兰用钥匙开门,她怎么也无法把钥匙插进锁孔,告诉她:钥匙要放平,对正,才能插进去。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把钥匙插进去。 我到厅里办事,途中接到木华的电话,他非常生气:“我忘了手机在家,回来拿,铃兰把门反锁了,我怎么敲门她都不开,电话也不接。”我不敢笑,只说:“你打给我也没用,还是只能往家里打,让她来开门。”挂断电话,同事问:“你老公平时脾气多好,今天怎么了?”再打电话回家,是木华来接的电话,他说他终于进去了。因为告诉过铃兰,陌生人按门铃不能开。铃兰找不到猫眼,自然就不开门了。 我出差一周,一回到家就立即去菜市。木华下班,小妹头放学,见我在厨房忙碌,两人均欢喜,因那一周里,他们全靠吃面条度日。铃兰也欢喜,因她可松口气。但,慢着,我奇怪:“怎么昆明的风沙这么大了,灰蒙蒙一片?”走近一看,忍不住想笑。铃兰擦窗子,被我教过用水要节约的她用洗衣服的水来擦,因此,玻璃灰得前无史例。兔子又跑了进来,在小妹头的房间撒尿。小妹头拿拖把来拖,结果越拖越脏,才知铃兰每次拖地后都不洗拖把。我先肯定了铃兰用水的确十分节约这一美德,但也告诉她擦窗子一定要用干净的水干净的抹布,拖地后一定要洗拖把。 我得承认,教铃兰什么非常累,不但要说上两遍、三遍,示范一遍,还要问她明白没有。最担心的是,我自个说了半天,问她明白不明白时,她说:“我没听懂。”于是我又得再重复一遍。小妹头比我聪明,她和铃兰说话,直接用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并提高音量。不过我也学聪明了,每和她说上两三句就问一遍:明白了吗? 我有些明白铃兰的爷爷为什么说不要工资了,但这怎么可能。铃兰接过工资时,脸上的神情,让我有几分感动。 其实铃兰也不是特别的笨,只要她记住了什么,就再也不会忘。如烧花水,如洗衣服,如擦玻璃。也想过要告诉她,玻璃不用每天擦,衣服也可堆积上几件一块洗,但又担心她弄不清楚,因而也就听之任之。她也渐渐适应了下来,天天都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昨天,木华进厨房,还是吓一跳:“你要油炸蒜苔?”但吃饭时,从碗柜里拿出来的碗,已不用我再清洗一遍了。 每天做完事,玲兰就坐在阳台上,看街面上车来车往。许多个午后,她看着看着困了,就回屋来,靠在沙发上睡觉。起初让她去自己床上睡,后来也就作罢。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心里想什么,她几乎不说话,有时逗她说几句,她都是非常简短的嗯一声或说我不知道。但每当我和小妹头笑成一团,她也笑,细看,那张黝黑的脸上绽出的笑容很美。 其实这十年,我不仅和这六位女孩相处。还有很多女孩,有的我已记不清她们的姓名,但她们的模样我还记得很清楚;有的我已忘了她们的长相,但偶尔,她们还会拨电话到我家,问小妹头上学没有,学习成绩怎么样。 有个女孩,刚到家,就告诉我,她只不过是跟妇联的车来昆明玩一圈,一周后就要回去。因她的诚实,也就放任着她,让她天天坐在院子里看人来人往,吃饭才喊进层。有个贫穷的地方,在一个暑假来过四个女孩,第一个女孩来了三天要走,送她走时,买了车票后还给了一百元,因是扶贫项目。随后两个均如此,我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第四个女孩就只帮买车票,果然,第五个女孩就没有来。就是这几个女孩中的一个,偶尔会打电话来,问问小妹头好不好,说很想她。而我从来就没有弄清楚她们四个谁是谁。还有一个女孩,非常能干,但刚来一月,就要离开,她的母亲被车撞了,她得回去结婚,以便挣些彩礼为母亲治病。另一个名为小菊的女孩,走时还把衣服留着,说要回来,但那次赶回去,她没能看到从山岩上摔下来的父亲最后一眼,至此再也没有音讯。还有一个,身材高挑,面貌皎好,仅在了一周就离开,在家她也是娇生惯养,完全不适应要做饭要洗衣的日子…… 有人告诉我,婧花结婚了,还生了孩子,但并不富裕,她的孩子,重复着她没有梨吃没有肉香的日子。棕樱来电话,我一再叮嘱:能自力更生就不要把结婚当成谋生的手段。 有时我会想,这些女孩,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离开农村的这段日子,能够改变她们的人生吗?有时又觉悲哀,因为她们的大多数,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她们回到了原来的生命轨道上,过着与过去相同的日子。面对生活,她们的善良和勤劳,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这让我感觉到虚无。 在我回父母家的途中,有个外来人口自建的简易住房,那里住着许多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哄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跟他过日子,自从女孩离开雇主家,就开始不停地为他生孩子,一个花样的女孩,短短几年时间就褪尽了颜色,面色蜡黄。在菜市,可见她背着一个,牵着一个,肚里还怀着一个,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廉价衣服。其实,她也还是个孩子。后来,那些简易住房全被拆除,也就见不到她了。 同事家的一个保姆,乖巧灵慧。有老乡告诉她,到某地打工,可挣更多的钱。她为了家里生病的弟弟,就跟着老乡走了。这一走,杳无音讯。一年、两年、三年,她的母亲都还打电话给我的同事,怯生生地问:“最近见到她吗?” 那天,我对棕樱母亲说:据说你们那里打老婆成风,如果你留点钱给她作嫁妆,她嫁过去也能抬起头来。又或者她自己做小生意,不依仗男人,对方至少要尊重她些。 她母亲说:她的命生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但面对她们,我无能为力。
铃兰 铃兰,我想这可能会是我请的最后一位保姆。我还想,我再也不可能会见到比她更笨的女孩。 棕樱走后,我已不打算再请保姆,主要原因是小妹头大了,得让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但母亲却请我的堂嫂找到了铃兰。铃兰的爷爷说:不要工资,只要教她学做点家务就行。 铃兰初来,我一点点教她做事,一面切乳饼一面告诉她:“乳饼煎了吃,要切厚一点。”隔天让她切乳饼,就是一转眼的功夫,她全部切成了十分整齐的小方块,弄得我哭笑不得。她知错立改,切豆腐时,薄得不能再薄,一下锅就全碎了。我炒菜时,让她站在一边看,然后让她也炒个菜。她拿过油壶来,一倒就是半锅油。我还来不及出声,木华看见就奇怪:这是要炒豆芽还是要油炸豆芋? 我教铃兰用钥匙开门,她怎么也无法把钥匙插进锁孔,告诉她:钥匙要放平,对正,才能插进去。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把钥匙插进去。 我到厅里办事,途中接到木华的电话,他非常生气:“我忘了手机在家,回来拿,铃兰把门反锁了,我怎么敲门她都不开,电话也不接。”我不敢笑,只说:“你打给我也没用,还是只能往家里打,让她来开门。”挂断电话,同事问:“你老公平时脾气多好,今天怎么了?”再打电话回家,是木华来接的电话,他说他终于进去了。因为告诉过铃兰,陌生人按门铃不能开。铃兰找不到猫眼,自然就不开门了。 我出差一周,一回到家就立即去菜市。木华下班,小妹头放学,见我在厨房忙碌,两人均欢喜,因那一周里,他们全靠吃面条度日。铃兰也欢喜,因她可松口气。但,慢着,我奇怪:“怎么昆明的风沙这么大了,灰蒙蒙一片?”走近一看,忍不住想笑。铃兰擦窗子,被我教过用水要节约的她用洗衣服的水来擦,因此,玻璃灰得前无史例。兔子又跑了进来,在小妹头的房间撒尿。小妹头拿拖把来拖,结果越拖越脏,才知铃兰每次拖地后都不洗拖把。我先肯定了铃兰用水的确十分节约这一美德,但也告诉她擦窗子一定要用干净的水干净的抹布,拖地后一定要洗拖把。 我得承认,教铃兰什么非常累,不但要说上两遍、三遍,示范一遍,还要问她明白没有。最担心的是,我自个说了半天,问她明白不明白时,她说:“我没听懂。”于是我又得再重复一遍。小妹头比我聪明,她和铃兰说话,直接用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并提高音量。不过我也学聪明了,每和她说上两三句就问一遍:明白了吗? 我有些明白铃兰的爷爷为什么说不要工资了,但这怎么可能。铃兰接过工资时,脸上的神情,让我有几分感动。 其实铃兰也不是特别的笨,只要她记住了什么,就再也不会忘。如烧花水,如洗衣服,如擦玻璃。也想过要告诉她,玻璃不用每天擦,衣服也可堆积上几件一块洗,但又担心她弄不清楚,因而也就听之任之。她也渐渐适应了下来,天天都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昨天,木华进厨房,还是吓一跳:“你要油炸蒜苔?”但吃饭时,从碗柜里拿出来的碗,已不用我再清洗一遍了。 每天做完事,玲兰就坐在阳台上,看街面上车来车往。许多个午后,她看着看着困了,就回屋来,靠在沙发上睡觉。起初让她去自己床上睡,后来也就作罢。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心里想什么,她几乎不说话,有时逗她说几句,她都是非常简短的嗯一声或说我不知道。但每当我和小妹头笑成一团,她也笑,细看,那张黝黑的脸上绽出的笑容很美。 其实这十年,我不仅和这六位女孩相处。还有很多女孩,有的我已记不清她们的姓名,但她们的模样我还记得很清楚;有的我已忘了她们的长相,但偶尔,她们还会拨电话到我家,问小妹头上学没有,学习成绩怎么样。 有个女孩,刚到家,就告诉我,她只不过是跟妇联的车来昆明玩一圈,一周后就要回去。因她的诚实,也就放任着她,让她天天坐在院子里看人来人往,吃饭才喊进层。有个贫穷的地方,在一个暑假来过四个女孩,第一个女孩来了三天要走,送她走时,买了车票后还给了一百元,因是扶贫项目。随后两个均如此,我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第四个女孩就只帮买车票,果然,第五个女孩就没有来。就是这几个女孩中的一个,偶尔会打电话来,问问小妹头好不好,说很想她。而我从来就没有弄清楚她们四个谁是谁。还有一个女孩,非常能干,但刚来一月,就要离开,她的母亲被车撞了,她得回去结婚,以便挣些彩礼为母亲治病。另一个名为小菊的女孩,走时还把衣服留着,说要回来,但那次赶回去,她没能看到从山岩上摔下来的父亲最后一眼,至此再也没有音讯。还有一个,身材高挑,面貌皎好,仅在了一周就离开,在家她也是娇生惯养,完全不适应要做饭要洗衣的日子…… 有人告诉我,婧花结婚了,还生了孩子,但并不富裕,她的孩子,重复着她没有梨吃没有肉香的日子。棕樱来电话,我一再叮嘱:能自力更生就不要把结婚当成谋生的手段。 有时我会想,这些女孩,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离开农村的这段日子,能够改变她们的人生吗?有时又觉悲哀,因为她们的大多数,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她们回到了原来的生命轨道上,过着与过去相同的日子。面对生活,她们的善良和勤劳,好像没有什么意义,这让我感觉到虚无。 在我回父母家的途中,有个外来人口自建的简易住房,那里住着许多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哄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跟他过日子,自从女孩离开雇主家,就开始不停地为他生孩子,一个花样的女孩,短短几年时间就褪尽了颜色,面色蜡黄。在菜市,可见她背着一个,牵着一个,肚里还怀着一个,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廉价衣服。其实,她也还是个孩子。后来,那些简易住房全被拆除,也就见不到她了。 同事家的一个保姆,乖巧灵慧。有老乡告诉她,到某地打工,可挣更多的钱。她为了家里生病的弟弟,就跟着老乡走了。这一走,杳无音讯。一年、两年、三年,她的母亲都还打电话给我的同事,怯生生地问:“最近见到她吗?” 那天,我对棕樱母亲说:据说你们那里打老婆成风,如果你留点钱给她作嫁妆,她嫁过去也能抬起头来。又或者她自己做小生意,不依仗男人,对方至少要尊重她些。 她母亲说:她的命生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 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但面对她们,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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