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沉没与失落

不久前，梅来信问木笛，“你现在还好吗？今年五月的同学聚会，你去吗？”
梅是他大学时的同学，一个内秀而又有外形的女同学。在读书的那些年头里，有几个勇敢的男生，先后给她递了情书，结果是都被她礼貌的拒绝了。

木笛鼓足了几次勇气，只想告诉她，他心里有她。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说出那句话。
在整整四年的大学同窗生活里，木笛总是坐在的身后，长约一尺的头发被一根紫色的头巾缠着，就像她的面部一样，静静的，非常安分。
木笛并没有心猿意马。进大学的第一年，他对专业的学习还是认真的，主观上有想把专业学好的强烈意愿。可到后来，想法就变了，偶尔的听课，也就是为了过关，以避免补考。他的心思用在了看小说上。
他不是沉沦的大学生，只是觉得所学的东西，没有多大价值，青春的精力应该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他觉得看小说就很好。

现在，大概很少有大学生去看法兰西大革命前后的那些沉长沉闷的小说了。可他当时几乎把那一时期的重要作品认认真真看了两遍。得承认，如果不是毅力，而是消遣，能够看上10页，就算有阅读的美德，对得起作者了。
所以，木笛三年的小说，三年的暗恋，一切就这么简单。他因此而度过了纯洁的大学生活。

在毕业时，班级组织了一个感性聚会。之后，一些同学便陆续接到了安置派遣书。木笛是本地人，他决定留下来，去过他简单的生活。
梅是第一批接到安置通知的人，回原籍，去元帅出生的地方工作。
她去的那条路，就她一个人；可来送她的人，几乎是全班的同学。

梅虽然长得不很出色，可大学里的女生能长到她那模样，则是出众叫男生想象的了；可她对同学一概不出爱情，除此她也没有别的什么感情外露。
同学都喜欢她，她这第一个要去，感情上还真有些牵挂。

当时，陆路还不发达。梅选择了那条长长的千年水道，逆流而上。
可她的船要晚上12点才到，之前必须住在旅社；那时的轮船水道，还是黄金水道，有足够的本钱去漠视旅客的权益。

一个在当地的男生，借用其父亲的关系，开了一个套间。同学们就聚集在那里，分成几组，玩着扑克，打发着时间。就像酒这东西，三杯下肚，温热了肠胃后，精神就有些亢奋，就会嗜酒醉酒了；牌这东西，就跟酒差不多，一旦屁股坐热，也浸淫其中，忘了身边事。
主角梅被凉在了一边。扑克强奸了今夜的主题。男女同学都被拉了进去。

梅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船只，在宽阔的长江上竞写风流；长江两岸的万家灯火，像横跨在长江上的巨龙，有气势但也不失温情。
一直在看着书的木笛，走到梅的身后。六月的江风从窗外徐徐送来，给人分外清爽，扫去了憋闷的暑气。
“梅，去外面走走？”
她点头，把手伸给了他。

街道就是码头，满街的小吃和工艺品，却显得非常安静，这里的商贩不叫卖，更不主动拉客，要是客人不叫，就由着客人细看细选，价格公道，不讨价还价。
他拉着她的手，就像表兄和表妹，没有激情，更没有兴奋；街上的物品，不管是吃的，或是玩的，他们都没有兴致。
他说，“我们去河边坐坐？”
“我手都给了你，还不都随你呢。”

长江里虽然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少，可岸边的灯光并不强烈；霓虹灯之类的广告招徕灯虽然有，可并不张扬，不像现在广告招徕灯都露出了狗牙，张开血红的大嘴，要啃人宰人似的，仅点到就是。船只从江面走过，那灯光就像萤火虫一样，柔和地洒向周围不大的一块空间。
盛夏的夜晚，江风洗面，心情肆意；工作了一天的年轻人们，既忍受不了小小房间如蒸笼般憋闷，更忍受不了发自人性的冲动，所以大都与朋友相约来到江边，由着感情完成着他们的爱情作业。这里是三峡腹地，民风淳朴；夜色的朦胧，就像人性的面具，人的自尊似乎让位于人性光辉，于是没有了世俗的伤风败俗，古老的江城，女人个个玉人，男人个个树儿，多少柔情，触摸即感，而徐徐送来的江风，又让过多的激情化散。
这是恋爱的季节，更是恋爱的所在。
夜色把江边自然划出了一家家，一堆堆。每一个所在，都是一个深动。

梅躺在木笛的怀里，安静而又温顺。
在同学的这几年，他们还是有一些交往。他微笑的脸下，总是让她感到他眼的茫然和怜悯；每每四目相遇，她的那双大眼睛静静的，比平常似乎要深陷进了许多。
木笛在同学中，也是一个喜欢玩笑的人，总是深情一片，可让同学们实实在在感觉到，他还有另一个世界；他对人的温情，则表现出的是一个标准的绅士；他的惘然，似乎又像是一个贵族。他说笑话时，有种孩童般的真诚；偶尔对梅的问候，就像禅语。

梅的皮肤甚至有点显黑，可她宽阔而又丰满的胸怀，总是让怀春的大学生们遐想，可她冷漠而又心不在此神情，让她成了大多数男同学们只能望之而欣赏之的女同学。动不得，也动不了，有几个男生的勇敢行动也都局限于一次行动就放弃，而这更成了男生慕其芳名想进一步的笑料。
木笛和梅在江边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然后把梅送到旅社的房间门前，微微一笑，就进去了；木笛把门合上，一个人就下了楼梯，去了。

2005年3月3日，当木笛收到梅的来信后，打开了他抽屉里的一个封闭处，拿出了一个普通的盒子，取出一叠单张的纸，然后又找了一张新的信签纸，写了：“2005年5月2日”，然后就和那叠信纸一起放在了一起，那上面都只是写了个年月日，月和日是相同的，年分不同；他又从盒子中取出了一件已经有些久远的紫色头巾，跟那叠信纸一起装进了一个大信封中。然后，他看着信封喃喃道：“尔来15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