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千纸鹤[原创]

　　上小学六年级的女儿，像同龄女生一样，迷歌星、迷偶像，有心事宁可倒给朋友，也要跟父母装的若无其事。 　　几个月前，我就见她买来彩纸，模仿现在很流行的煽情方式，叠起千纸鹤。电视中不只一次隆重推出歌迷见到心仪很久的偶像，都要献上花费巨大心血的手工纸鹤，流泪、拥抱加尖叫，把崇敬的心情挥洒得淋漓尽致。女儿如此隆重地操持，这是给谁叠呢？谁有如此大的魅力进入女儿的内心呢？我开玩笑说，难不成是给妈叠的？她的表情现出一种不可思议，仿佛再说怎么可能是你？其实，我是明知故问，已在女儿言谈举止的耳濡目染中能猜出八、九分了。 　　我家原来住的胡同里，邻居中有位跟孩子同校的女教师，她不到三十岁，相貌清秀，小孩已经五岁。下班后，她和几位悠闲少妇，总会领着自家孩子站在门口乘凉散心，熟识后，孩子们心无城府地玩在一起，大人为打发时间而有一搭、没一搭交流着，倒也温馨自在。女儿在这些小孩子中年龄最大，成为无可争议的孩子王，胡同内常常荡漾着笑声。平日内向寡语的女儿如此快乐，作为母亲我有着说不出的安慰。 　　待我家买楼房即将搬离，女儿对旧邻居的恋恋不舍表现得尤为天真而令人感动。我宽她的心：将来，在我们楼下会有好多小朋友跟你玩的。她则脸色忧郁却又信誓旦旦地说，我才不跟他们玩呢！谁也比不过我胡同内的伙伴。我以为是小孩子伤心的玩话，根本不以为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总会找到情投意合的朋友。可她跟年轻女老师成了忘年交，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对女老师的崇敬与迷恋，如坚定的信仰般不可动摇。 　　此结论不是空穴来风。我一直对女儿留了多年的长发不以为然，显得老气、过时又罗唆，全无少年儿童的朝气和审美。但她拒绝任何人有关剪头发的提议。为此，几年来，我采用过各种方法，甚至包括威胁、利诱，但却全无效果。女儿只用一招——捂上耳朵，表情痛苦的看着你的嘴一开一合。这便让我黔驴技穷了。不知经过多少次的屡战屡败，我放弃了努力，什么发型只是个人形象的细枝末节，不要太刻意。 　　春天来了，女儿的头发变短了。我在前面菜园中见到几绺头发，剪的全无章法，但无论如何，剪发目的算是达到了，对于原因我却懵懂，好奇之余想探个究竟，谁能把我苦求不得的目的变得探囊取物般地易如反掌呢？我想知道。 　　孩子继承了爱人的倔强和我的执着，她的嘴我是翘不开的。但这难不住我，我终于策略知道，原来女儿模仿女老师的发型，她的影响力变得无以复加，成了女儿口中所谓的“一等人物”。 　　女儿别出心裁地把她的朋友们按照亲疏、远近分成若干等次，像《红楼梦》里对于丫鬟身份的分配与命名，当然“一等人物”是最高而又最亲近的级别，以后便是二等、三等以至于四等、五等……女儿以自己的心情看世界，把最真实的评价公布于众。至于排在末尾的朋友们的心理活动，她是不管的。 　　因为家迁，“一等人物”——年轻女老师与女儿合影留念，照片上二人的亲密被永远定格。青春期的萌动自然而神圣，女儿完全有了自己隐秘的心理世界。 　　我们终于从居住10年的胡同中搬到新的居民小区，为了女儿学业的连续，她暂时没有转学，还在原来的学校，跟“一等人物”朝夕相处。在捡扫除区的劳动中，在课间、午间休息的间隙里，在新年联欢会的舞台上……女儿能遥遥望一眼“一等人物”的背影也是莫大的安慰，像陷入单相思的痴情人。每天晚饭后，女儿散步的目的也变得唯一而确定，总要回到家原来住的地方玩，女老师家便是最后的落脚之处，像考核员工的签到簿，在别人的惊讶里，用来来往往奔跑的身影签上自己的名字。 　　至此，我觉得女儿的痴迷有走火入魔的味道，几次的规劝效果并不好，我体会女儿的感觉，这样的年纪有什么比剥夺友谊更为残忍的事儿呢？没有闹出不愉快，学习等也未受到影响，随她去吧。 　　女儿依然挤出时间叠千纸鹤，一张张彩纸经过女儿手指的细心折合，一件件饱含深情的千纸鹤展翅欲飞，女儿奉若神圣，好奇的小表弟跟她商量想摸摸，都被她粗鲁的推到一边，然后把装满纸鹤的瓶子藏了起来。 　　作为父母，看见女儿的言行已经超出友谊范畴，而变成一种偏执，我们如何能让她认识到人生并不是万事如意，并不是心想事成呢？想釜底抽薪，找女老师去配合冷却她，又觉得这样“晾”出去并不高明，对孩子都无能为力，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呢？ 　　女儿依然乐此不疲走向已换主人的老宅路上！在雨雪交加的恶劣天气中，女儿捧着电话跟女老师问安，仿佛恋人间的约定，没有这个仪式就不能顺利安眠。这样缠绵甚至有些粘合的举动，对于13岁的她是维持友谊的必需，但对将近30岁的女教师能是什么感觉呢？设身处地站在而立之年的立场上，这样的天真像一场游戏吧？人生的分离让人麻木又伤感，单纯的相思却又如此的不能思量。 　　在我们彼此顾着情面的若无其事中，我终于知道女儿千纸鹤的命运了。她把精心叠好的千纸鹤，编成两串风铃，真诚的情怀掩盖做工的朴实，可以称上精美。待她交到崇敬的女老师手上，离开不到5分钟，便成女老师宝贝儿子的玩具。在孩子不加怜惜的玩耍中，千纸鹤风铃被扯断了，被浓缩的时间和深情，则撒了一地。 　　我被触动了，心血付出不是对等的，情感的深陷只能更苦，适应爱情的感觉与定义，也适用女儿情窦初开的友谊。 　　作为一个母亲，作为最爱她的人，我终于跟女老师串通一个氛围，来解脱女儿的迷恋和痴缠。望着女儿失去笑容的脸，满含泪水的眼睛，体会她落落寡欢的情绪，我只能默默的祝福她：我的宝贝，好好的体会与记取，这是成长的代价，也许人生的坎坷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