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问题
2021-12-23叙事散文川媚
《人民文学》今年第三期有一首名为《问题》的诗很有趣:“睡着睡着就醒了/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而醒着醒着就又睡了/这中间也一定有问题/爱着爱着就不爱了/这也有大大的问题啊/活着活着就死了/这难道不存在着问题吗”这段诗来自一个叫刘川的诗人。我读着前……
《人民文学》今年第三期有一首名为《问题》的诗很有趣:
“睡着睡着就醒了/这中间一定有问题/而醒着醒着就又睡了/这中间也一定有问题/爱着爱着就不爱了/这也有大大的问题啊/活着活着就死了/这难道不存在着问题吗”
这段诗来自一个叫刘川的诗人。我读着前两句,学生们就笑起来,他们大多猜出来下面要说什么了。他们看上去一直那么平静,可是内心敏感,还有勉强的忧愁,我透过他们的笑一下子可以看到他们领悟到如何程度。这个诗人的悲悯世界的几首诗,是一种“病态的美”。“雨天走失的小孩”、“一千个畸形小孩”,表现的是刻骨的悲伤;诗人的悲伤、诗人笔下人物的悲伤,都让人颤栗。
来到我们心里的人和事大都有现场记忆,或者情感氛围。因为和学生分享了这诗,我自然对这首诗念念不忘。记忆格外纷乱起来,虽然为白天的工作紧张的心情所压抑,但是牵牛花的蓝朵还是在某个瞬间将我的心房冲击得散出声音的涟漪。我看到潘向黎的文章写到牵牛花,定语是“早上开了即合的”。还说日语叫“朝颜”,晚上开的叫“夕颜”,阴柔而伤感。我于是就想起2002年她眉山的家,她阳台上的阳光和阳光下的牵牛花。她极自负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个晚上唯一一次对她的歌唱的聆听。开着车跑来跑去的她的丈夫(我们的同学)。
儿子鼻子流出的鲜血、朋友接二连三的死亡、我关于风景和时光的妄想,种种记忆使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心交病了。对于外在的压力我几乎无可奈何,任何压力我都得扛住。可是心灵的意外,常常使我手足无措,像诗人一样突然忧郁、失语、两眼潮湿。
五一长假,我几乎从来不选这样的日子出门,金钱是一个原因,害怕是一个原因。我害怕暴力,害怕残缺,害怕热闹。出门就得有一种义无反顾的心理准备,那是我所不喜欢的。所以出门对我是一种考验,可是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过的,远方是一个蛊惑。但是我不知道要到哪一年我才能走完我所向往的那些地方。我根本没有任何打算,我没有打算走遍全国。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我知道我有一天也会这样。我也会累了,藏到地底下。
我终于把沉寂了一个月的MP3打开来听,歌曲还是那么几首。
羽泉在《不再爱》中,“告诉自己应该学会去忘记,怎么忘记”。怎么忘记,就是这个问题。这是个,天大的问题。
《断背山》中的一位爱着的人唱给已逝的人:“看着那件外衣,舍不得逝去的回忆。呼吸你的气息,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的氧气。投入的真心爱就不该掩饰温柔。”我看过那件带血的外衣,在影碟里。所以“断背山桃源世外”和“这篷里有玫瑰在寒冷的夜绽放”就特别能打动我。
许巍的《故乡》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至高的位置。因为有两句词非常之好:“你在我的心里永远是故乡”“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看到许巍这个名字或者听到熟悉的调子,我会想起一个狂野的游子,他说过类似的话)。
《秋天不回来》最初是从一个朋友的手机铃声里听到旋律的。然后我听了很多次。“没有人比我更疼你”这句话是用尖锐的倾诉情调唱出来的。但我更喜欢这一句:“告诉你在每个想你的夜里,我哭得好无力。”我不相信男人会在很多夜里为一个女人哭泣,但是我喜欢男人为一个女人哭泣,或者为艺术哭泣。
《突然的自我》中的伍佰说“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习惯而不是喜欢,肯定不会喜欢。但习惯就让人安心了。我习惯了给人造成悬念。一个自我的女人是可怕的,因而能说出这句话的伍佰是伟大的。这话让我想起一个朋友说的“我担心你有时会不快乐”。我为什么要快乐?这又是一个问题。
爱,不爱,死亡,流浪,归乡,相思。这些关键词使歌呈现出诗的质地和厚度。我在乐调里想着那些远远近近的、亲切或者陌生的人群,或者街道,或者树,或者风花雪月。突然发现我想给每一个唤起我记忆的人打电话,或者至少可以发信息。我忽然觉得我的幸福原来与这些歌曲有关,与这些人有关。透过音乐,如果说当初我想告诉他们我的悲伤,那么时隔半年,我想告诉他们我对于幸福的领悟。
就像失去家园的囚徒,终于明白自由的价值。当音乐使我瞬间陷入怀旧的泥淖时,我才明白曲调对于我微妙的影响力,以及人类对于温情的留恋。
常常是从街上风驰而过时,忽然有一阵音乐的浪潮,是我所熟悉的《不要再来伤害我》的调子,一下子打中我的心,鞭策我的腿脚。我会瞪视着冷风,在逃跑中将渐渐涌出的眼泪风干。可是今晚我正在逛服装店的时候,这歌又尖锐地穿越夜色来袭了,我于是慌忙离去。慢慢地开着车子,我想起这首歌是如何走入我的心灵,朋友如何向我倾诉悲伤。我来到学校操场边的三棵银杏树旁边,我又看到了我的《银杏》中的女人。她站在这三棵树下面,我给她照相,我儿子走到她身边,和她合了影。每一步都可能与一个人有关。G说过,跟她的记忆真是太多了。我跟她的记忆不多,也有四年,外加毕业后的十多年啊。她是我文章中出现最多的女人。她现在离开我了。我如果离开,希望不要给人什么伤害。我不要谁来记挂我,一直以来的寂寞生活,正是我想要的。
我走到操场中间,看到树外广大的天空,黑暗的天色,有星星,有好多星星,有一颗最亮,闪一闪的,好像在说话。也许那就是她了。我心里有些快乐。我抓住门球的架子,想把自己也吊上去。
续
她在我心里已变成天上的星星,睁大悲悯的眼睛。她也许从人世得到解脱了。她的灵魂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所牵扯,却无法坠落如一颗露珠,我猜想她内心的绝望正与仰望的我相同。 我偶然进入到电影原声的网页,耳机里传出了《人鬼情未了》的曲子,我不能赞同影片中这样的异类相连,但我相信这样的牵连,无处不在。正像落叶,总会为秋风甚至春风所卷起,并且不知所以地在空中旋舞,瞬间落到地上,为尘埃与淤泥所包围,失去原来的样子。或者像花儿,开放与凋零,一步也不能省略,一天天地为我们倾情上演,热烈,无悔。我的朋友她走了,她的灵魂要帮她走未竟的路。她的灵魂,就是我所感觉的温情和理想,在温暖着我,也覆盖着她尚存的小儿子。 我知道人世碌碌,那如影随形的痛苦,渐渐明显。忙着,工作着,曾经是在执著和憧憬中巩固着幸福感;但这并不强劲的幸福感,正不知何时起一天天地为忙碌所消减,使我不能不怀疑,人生的要务正是幸福的阻隔而不是幸福的正途。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在旷野,在一朵桃花身边,在一片新绿的田地与树木中间,我才能感到体验到自身的愉悦。 “她美好地微微笑了,带着憔悴和感伤, 她失去了女儿之身从此永远陷入魔术” 那天站在田野里四顾,重重叠叠的新绿告诉我什么是美好、幸福和前身。那个时候我想我笑了。 我知道我早已失去女儿之身。我很忧伤。忧伤无法言说。我的忧伤形同一棵小草的忧伤,或者用两周时间辉煌地开一次花的樱花。它们让我看到自己的局限。贴在地面上的卑微,无花的清冷,无用的悲哀,无果的萧索。我的悲悯在那些站立的枯枝和新叶之间,在饱满的红颊与杂色的白发之间。每一天的闲暇时刻,我内心都充满无法自适的惶惑。我的忧伤,也来自尘埃在快车所裹挟的劲风中扑向我裸露的双眼,它动荡如潮将我的心时时折磨。 或许我像一棵不甘心沉寂在春风中的开花的树,花事越盛,心事越深。为什么不开花呢?开花是植物的宿命。因为植物也有自己的爱情。梅花恋着冬雪,迎春迎向春风,石榴染红夏日,金菊托出秋黄。土壤和温度是开花的前提。 爱情也是植物最好的部分,是鲜花的含苞到绽放,是一树接一树的希望和美丽。一树桃花,常常用来象征爱情。美丽的姑娘斜倚着花枝,人面桃花相映红,唤起诗人心中饱满的激情。 就随便拿一些树来说吧,树的历史与人的历史(更本质地说是女人的历史)类同。有的树,花开得漂亮,果实也顺带着结得漂亮、美满——甘甜诱人,色泽味道俱佳。爱情的果实,包括婚姻和子女。由爱情而进入婚姻的人们可谓修成正果了。婚姻多数时候像无花果,没有爱情之美,却有子女之累。所以大多数的人不堪重负,几乎没有勇气维持下去。我想我不喜欢无花果。而那些有着绚丽之极的花朵却无果实的树,则代表梦幻般的爱情之美,一花一叶都极为可观,它们是树中潜心生长、专意修行的一类,往往是美伦美奂,神采奕奕,青春常在,并无悲戚。看来我是倾向于朝花夕拾的、不实用的爱情的,虽然我并不能免俗地入了婚姻的所谓正途。 因为想着爱情,我们的人生变得凝重。她,我的亡友,她看到了我灵魂深处,潜滋暗长的忧伤。
续
她在我心里已变成天上的星星,睁大悲悯的眼睛。她也许从人世得到解脱了。她的灵魂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所牵扯,却无法坠落如一颗露珠,我猜想她内心的绝望正与仰望的我相同。 我偶然进入到电影原声的网页,耳机里传出了《人鬼情未了》的曲子,我不能赞同影片中这样的异类相连,但我相信这样的牵连,无处不在。正像落叶,总会为秋风甚至春风所卷起,并且不知所以地在空中旋舞,瞬间落到地上,为尘埃与淤泥所包围,失去原来的样子。或者像花儿,开放与凋零,一步也不能省略,一天天地为我们倾情上演,热烈,无悔。我的朋友她走了,她的灵魂要帮她走未竟的路。她的灵魂,就是我所感觉的温情和理想,在温暖着我,也覆盖着她尚存的小儿子。 我知道人世碌碌,那如影随形的痛苦,渐渐明显。忙着,工作着,曾经是在执著和憧憬中巩固着幸福感;但这并不强劲的幸福感,正不知何时起一天天地为忙碌所消减,使我不能不怀疑,人生的要务正是幸福的阻隔而不是幸福的正途。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在旷野,在一朵桃花身边,在一片新绿的田地与树木中间,我才能感到体验到自身的愉悦。 “她美好地微微笑了,带着憔悴和感伤, 她失去了女儿之身从此永远陷入魔术” 那天站在田野里四顾,重重叠叠的新绿告诉我什么是美好、幸福和前身。那个时候我想我笑了。 我知道我早已失去女儿之身。我很忧伤。忧伤无法言说。我的忧伤形同一棵小草的忧伤,或者用两周时间辉煌地开一次花的樱花。它们让我看到自己的局限。贴在地面上的卑微,无花的清冷,无用的悲哀,无果的萧索。我的悲悯在那些站立的枯枝和新叶之间,在饱满的红颊与杂色的白发之间。每一天的闲暇时刻,我内心都充满无法自适的惶惑。我的忧伤,也来自尘埃在快车所裹挟的劲风中扑向我裸露的双眼,它动荡如潮将我的心时时折磨。 或许我像一棵不甘心沉寂在春风中的开花的树,花事越盛,心事越深。为什么不开花呢?开花是植物的宿命。因为植物也有自己的爱情。梅花恋着冬雪,迎春迎向春风,石榴染红夏日,金菊托出秋黄。土壤和温度是开花的前提。 爱情也是植物最好的部分,是鲜花的含苞到绽放,是一树接一树的希望和美丽。一树桃花,常常用来象征爱情。美丽的姑娘斜倚着花枝,人面桃花相映红,唤起诗人心中饱满的激情。 就随便拿一些树来说吧,树的历史与人的历史(更本质地说是女人的历史)类同。有的树,花开得漂亮,果实也顺带着结得漂亮、美满——甘甜诱人,色泽味道俱佳。爱情的果实,包括婚姻和子女。由爱情而进入婚姻的人们可谓修成正果了。婚姻多数时候像无花果,没有爱情之美,却有子女之累。所以大多数的人不堪重负,几乎没有勇气维持下去。我想我不喜欢无花果。而那些有着绚丽之极的花朵却无果实的树,则代表梦幻般的爱情之美,一花一叶都极为可观,它们是树中潜心生长、专意修行的一类,往往是美伦美奂,神采奕奕,青春常在,并无悲戚。看来我是倾向于朝花夕拾的、不实用的爱情的,虽然我并不能免俗地入了婚姻的所谓正途。 因为想着爱情,我们的人生变得凝重。她,我的亡友,她看到了我灵魂深处,潜滋暗长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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