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屋怀想

　　　　　　　　　　　　老屋怀想

　　心理学家曾说过：梦是早期记忆的沉淀。我是很信服这句话的。譬如，童年时生活过的老屋，就时常固执地闯进我的梦里。纸糊的窗户，低矮的灶台，陈旧的八仙桌，甚至还能闻的到那潮湿发霉的气味。梦醒后，环顾现代化的居室，心中不禁一片怅然。人总是喜欢怀旧的，尤其是文人墨客。

　　在梦的牵引下，我回了一趟老家。年迈的双亲住在宽敞明亮的大瓦房里，听说我要去看老屋，脸上满是 诧异与不解：“有什么好看的？房子塌了，墙头倒了。这不，你老根伯相中了那块地方，想在上面盖新房呢！”我着急地说：“那我更得去看看啊！”

　　远远的，老屋果真成了一片废墟，走近看，还能依稀辨出它过去的轮廓。三间正房，两间东屋，一个不大的院子。

　　小时侯，我和姥姥住在正房的西间，一铺大土炕占了半间屋，一张八仙桌、两个大衣橱是姥姥的陪嫁，占据了另外半间屋。晚饭后，姥姥为我在炕头放上一个小矮桌，点上小油灯，让我写作业。她则倚在炕的另一头，一边“吧嗒”着大烟斗，一边心满意足地看着我。每当我写完作业，她就会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把花生或是一捧红枣，作为对我的奖赏。此时，窗外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吹的窗户纸“啪啪”作响，更显的小屋子里充满温馨。一袋烟抽完了，姥姥心疼点灯的洋油，一遍遍地催我快快睡觉，我呢，早已沉浸在小人书营造的精彩世界里了，迟迟不肯入睡。早晨醒来，两个小鼻孔被熏的漆黑。

　　正房的东间是父母亲的卧室，收拾的很整洁。炕头上，赫然摆放着一个上着铜锁的大皮箱，显的小屋很气派。这个大皮箱里到底装着什么呢？童心总是充满好奇的。一天，趁着家里没人，我从炕席底下翻出了钥匙，吃力地打开大皮箱，只见里面有几块布料、两本发黄的文书，这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我终于在箱子的最底层翻出一个用黄绸子包裹着的沉甸甸的东西，我将它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两副银镯子、五块大洋钱。我想，这可能就是父母亲最值钱的家当了。从那以后，我经常故意地问母亲：“娘，告诉我，大皮箱里到底装的什么啊？”母亲总是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家，别管那么多事！”我则背过身去偷偷地乐，心里是洞悉成人秘密之后一点小小的自得。

　　两间堆满杂物的东屋对我来说是充满神秘感和恐怖感的，因为里面有一口刷着红漆的大棺材，是为姥姥预备的。我明明知道为健在的老人早早打一口好棺材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可我小小的脑瓜是有着丰富想象力的，我常常执拗地想，那棺材里面真地躺着一个死人，有时，想象成邻村一位徇情的女子，有时，想象成三岁上便夭折的妹妹。记得有一次，我因为无知，把菜园子里的生瓜蛋子全摘回了家，父亲为了惩罚我，把我锁在东屋里，我吓的杀猪似地嚎叫，姥姥听见了，赶忙颠着小脚跑来，把我放了出来。那一夜，我不停地说胡话，发着高烧，姥姥还请来道人来为我收魂。

　　站在废弃的老屋上，童年的记忆仿佛近在眼前。岁月是无情的，倏忽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姥姥早已长眠在地下，我已为人妻、为人母。老屋也即将无奈地推出历史的舞台，从这个世界上彻底的消失了。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或许，只有写在纸上的老屋才是恒久的，因为，文字是永不褪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