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

　　在这早春的二月,娘怎麽能说走就走了哪,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却固执地认为娘还活着,活在我心灵的时间里. 　　娘是在2006年3月3号下午5时35分离开了人世的,我永远忘不了娘的慈眼泪,以及合不上的左眼,是二姐念叨着说;娘,你合上眼吧,还有谁不让你放心的?;二姐说了二遍,娘才永远的合上了眼.我永远忘不了这个令人痛苦的日子.当夜,风儿依旧,月芽儿朦胧地挂在西天上,我却没了娘. 　　娘是在45岁那年,生的我,给我取名喜子,小名三坡.现在我已人到中年.我感谢母亲把我带到人间. 　　娘是在2005年的腊月十九得的病,她去茅房时,歪到了,是父亲将她扶住,正巧四姐进门,帮着将母亲放在屋里的沙发上,过门时,娘的左腿已经不能过门槛了.四姐给县城的我们打电话,是二哥最先到达老家的,二哥到达家里的时候,娘还会正常说话,坐在板凳上,还能吸烟.接到二哥的电话,我正在外地出差.二哥说,到了晚上,娘尿湿了床,还说着害羞的话,感觉没有了脸面.娘偏瘫了.自从娘瘫在床上,娘就得了哭病,一边给娘打着吊瓶,娘一边哭着. 　　腊月二十的早晨,我就奔到了家.我握着娘温暖的手,娘就哭开了.在我的内心里,娘是没事的,不会离开人世的.象别人说的,过了年,一开春,暖和,暖和,晒晒太阳,就好了.我始终带着美好的愿望,回到城里.当天夜里,接到二哥的电话,娘在手机里,又朝我哭,三儿啊,没见你啊.
娘的一生,是苦难的一生,娘拉扯我们姊妹七个,又拉扯了大哥的三个女儿,二哥家的两个女儿.曾经在年轻时,还跟别人家奶过两个孩子.
娘一直哭个不停,到底娘在这个世上,曾受了多少苦,多少难.娘生于1924年7月8日.逝世于2006年3月3日,享年83岁.母亲有过美好的童年,当时在济南上私塾学,穿着旧时旗袍,是战争让母亲失了学.那时姥爷在济南开火车.随后,母亲回到了她的村庄. 　　父亲和娘在我进城之后,和我生活了八年.又回到了老家.寄居在三叔的旧式房子里.娘哭着说,席大片的地方,没有啊.我和大哥,二哥.商议,决定在老宅基地上,盖了两大间平房[原先的老房子歪了].2006年的正月初九,动工,用了四天的时间将平房盖好,用火烤干了墙里子,地上的水泥还很潮.到了第六天,就搬到了新屋里.娘的意识还很清醒,她知道自己有了自己的大平房,平房的右侧有棵她亲手栽的一棵大枣树. 　　阳光照在我家平房的大玻璃窗上.娘说,火,通红红啊.火,通红红啊......四姐说,那是太阳. 　　搬家的第一天,2006年的第一场春雨,下到夜间,平房顶的四周突然漏下雨滴.娘还埋怨干建筑的,怎麽那麽坏,把屋给盖漏了.娘躺在床上,被子被雨弄湿了,我把母亲往床边移了移.那几天,我惧怕春雨,害怕雨再淋湿了娘的被子.隔日二哥找人用沥青灌了楼顶的缝隙,娘才安心的躺在床上. 　　那天早上,大雾迷漫中,我听到鸡鸣叫的声音,喊卖肉的声音,父亲的呼噜声,喊卖豆腐的声音,五点半通往城里汽车的喇叭声,干建筑骑自行车的哗啦声....我想到田野里走走.感到自己的无助,甚至无奈.我是一个无用的写作者,只能用文字来记录母亲的点滴.让母亲活在回忆里.回村的时候,听到大喇叭喊,李万香到大队里来一趟.李万香是我父亲的名字,大队里是让我们缴办理房产证的钱. 　　惊蛰,天气转暖,春雷开始震响,蛰伏在泥土里的各种动物将苏醒过来开始活动.娘却躺在床上,一只眼睁着,一只闭着,头发都感粘了,腚上的肉都腐烂了,我们却不知.是四姐将娘从床的西头,挪到东头时,发现娘得了褥疮,,腿上成了碱,多厚,给面糊样,散发着一股氨水味.大姐,四姐,我都哭了,互相埋怨着自己.我买来了药,四姐给娘敷上消炎药,大姐给娘檫洗身子,娘在夜里,哭声渐渐小了. 　　二月初一那天下午,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竟然纷纷扬扬.我面对着春天飘舞的雪花,哭泣.走在咯咯吱吱的雪野里,我忧郁,感伤,焦虏,有一种彻骨的疼痛感,简直疯了一般.想起去年的一个早春,我在城里遇到了麻烦,回到老家,父亲坐在沙发上打着盹,靠着火炉,娘坐在桌子旁,不停地抬头观望门口的动静,只要''豆豆''[小狗的名字]一叫唤,娘就会抬起头,向外遥望.也许是等待或是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哪个孩子来看望她,和她聊聊天.
　　'吸吸'娘甚至忘了说,拿伙机和烟盒来.只是说,'吸吸'父亲很懂行似的拿来气体火机和一盒香烟,父亲说''你娘迂了,丢爪就忘,还说重话,你娘夜里还有时哭,还长出短气....''那天黄昏,起了雾,薄薄的,我对娘说,''我到四姐家去住.''娘把我送到大门口,和我说着话,轻轻地关上了门.我推着父亲的自行车,回望那个小院,流下了两行热泪.有一重欲哭无泪的苍凉...我感到乡村的苦难,贫穷.我感到在城里的不适应,低能,甚至迟钝. 　　烧轿.喊路.火化.红棺材.杆草.纸灰.长明灯.哭喊声......... 　　守灵的时候,我回亿起娘的......磨盘碾出豆腥的气息,我会想起娘和三姐碾老香椿芽的情形.想起娘迈着小脚领我去借五块钱订<<语文报>>的情形.想起我八岁还吃娘没有奶水的奶.想起娘给我们讲了很多遍跑反的情形,日本人的子弹挂在十几岁年轻时娘的袄角上.想起娘得了肺结咳病[不真是那个病]父亲将家里的大黄狗卖时我不愿意的情形,想起娘跟我到'喜来登'吃饭时的情形,吃完了,娘说.还要钱.走出饭店的时候,落雨了,我的眼里也潮湿了.想起领娘到人民广场,给她买一瓶矿泉水,娘嫌没点哩渣味,不咸不甜时的情形.想起娘穿着花寿衣是的情形.想起娘去火化的路上,车子打炮的情形,[娘还怕火化]轮胎扎了一大钉头. 　　2006年3月8日,是发丧的日子.黄昏时,我听到大哥摔老盆的声音.整个村庄弥漫着哭泣的声音．
　　娘的坟静静地耸立在京福公路右侧的杨树林下的麦地里,挺拔,高大.麦苗青青.娘你安息吧,我知道你不耳聋,怕高速公路上的吵醒了你..... 　　2006年的8月13号的凌晨1;30分.我坐在夜的深处,想和你说说话.我不敢写你,怕泪水打湿了稿纸.........

　　2006年八月的一天,回老家看望父亲.平房前的枣已红皮,摘一个很甜.这让我想起去年八月十五之前,我在树上打枣,娘在树下拾枣的情形.那枣落在娘的头上,娘也不嫌痛.
　　然而,现在我却看不到娘的身影.娘的离去,带走了她喜欢是栀子花,大花猫.栀子花枯萎了,猫也跑了...娘的离去,大哥也得了脑萎缩,二哥到外地打工,我岳父去世,四姐又得了病.
　　娘的离去,给我们带来心灵上的创伤.娘你知道吗?我父亲也在2006年的腊月十八离开了我们.你们在一年之内倒团聚了,我们却苦了.
　　现在是2007年的阴历二月初四,月芽儿依旧,柳树依旧婆娑,娘你却离开了我们已经一年了,我刚从老家回来,到你的墓地去上坟.我们秭妹七个哭成泪人......

　　在这一年里,我时常梦见你,甚至还能听到你走路蹒跚的声音.时常在梦境里偎依在你温暖的身旁.....


　　　　　　　　　　　　　　　　　　　　　　　　　　　　　　　　　　　　　　　　　　　2007年三月二十二于圣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