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之七——那些在车站附近找工作的好兄弟
2020-09-17抒情散文红秋叶
男人骑着三轮车,过了两个十字路口,等到了第三个十字路口时,他停下来望向路对的第七师兵团客运站,那里的人很多。一部分是出行的人,还有很多男人沿街站着,他们在找工作。很早的时候这里就自然形成了一个没有中介的劳动力市场,找工作的人可以面对面和老板
男人骑着三轮车,过了两个十字路口,等到了第三个十字路口时,他停下来望向路对的第七师兵团客运站,那里的人很多。一部分是出行的人,还有很多男人沿街站着,他们在找工作。很早的时候这里就自然形成了一个没有中介的劳动力市场,找工作的人可以面对面和老板谈事儿。
他们大部分穿着工作服,脚蹬布鞋。看起来满身都是力气,可需要出力的地方在哪里呢?干建筑这一行,大工一天的报酬在三百元以上,小工一天的报酬有一百多。要是有活干的话,半年就可以挣到四五万元。一个年轻人坐在路基石上,他脱了鞋,一双灰白色的袜子十分显眼。更显眼的是他面前那些摆设。一个砍砖头的小砍刀,一把刷墙的辊子,还有三个泥抹子。这些都是年轻人吃饭的家伙。年轻人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老年男子,他们应该是一个合作的集体。
东边路口有三个三轮摩托,大大的招牌背在车厢上,招牌上清清楚楚写着“刮腻子”。这相对年轻人把工具摆在面前的做法,显然是升了级的广告。红色的牌子,黄色或白色的大字十分醒目。一个骑助力车的妇女正在和三轮车主谈着什么。
路口来了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一群人上前把他围住,他们都想得到一份工作,哪怕再苦再累,只要能挣到钱就可以。这样多的人在争一份工作,可想竞争会多么激烈。
经过讨价还价,骑摩托的人带着一位年龄较大的幸运者离开了。这活儿的报酬一定是相当低的,年纪大一些的求职者勉强可以接受。而年轻人必须要养家糊口,那点报酬怎么可以养家呢?他们还得继续等待下去,像垂钓者那样耐心守候着,只是没有垂钓者那样的闲情逸致。他们更像是一个个被老板们垂钓的对象,只要见到有车辆缓慢地开过来,他们就会扑上前去,像饿极了的鱼啃食鱼饵一样,不厌其烦地表述着自己的技能。一天到晚,这样的场景不知要上演多少遍。他们的耐心和口才,也在这里得到了历练,这也是竞争力的一部分。
一辆小车开过来了,还没等停下来,一群人就蜂拥而上把小车围住,小汽车里的人把车窗玻璃降下来,车外面的男人们纷纷把头探向车窗,他们在这样一个对话窗口问这问那。车子沿路边缓缓行驶,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这也是谈判技巧的一部分,只有在汽车缓缓的行进中,才可以营造出轻重缓急的各种分为,工钱也就是在这样十分吊胃口的情形下,自然而然地落到一个让老板满意的水平。
小车在慢行了十几米之后,最终还是扬长而去了。看来这是一场演习,和演戏有什么区别呢?反正这样的闹剧时常会发生,而真正的谈判也就混在其中,简直很难区分那个是假的,那个又是真的。
男人骑着三轮车冲向人群,二十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有人操持着河南口音在喊张哥,男人赶忙把三轮车刹住。那人挤到他跟前招呼道:张哥,咱们三个多月没见了吧!你今天带给我们活了没?男人看看这个人,原来认识,是河南老乡。刚开春的时候男人给他介绍过农活,是到团场干一个多月的短工。
男人稳稳坐在三轮车上,他目前就需要这样的一种姿态,享受一下居高临下的感觉。男人早年也来自河南,自从五年前在建筑工地摔坏了腰,不得已靠捡垃圾维持生活。好歹算是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并且还在发廊里赎出来一个疯女人,做了老婆。男人有了老婆之后就很少回老家河南,常年住在这个城市里,经常出入大小工地和街道小区,在市民面前多少也混了个脸熟,只要有什么用工信息他都会记在脑子里,回头向老乡们通报一声。
男人还认识几个农场主,农场主们为了孩子在城里上到好学校,就租间学区房,农闲的时候过来伴读。男人住的城郊就有一所高中,男人认得一些农场主。每介绍一个工人给农场主,男人可以得到二十元的介绍费,这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五月份农活相对少些,六月下旬就要收麦子了,地里的活儿不等人,男人想提前和农场主们联系一下,先预约一些农工,到时候就不会因为找不到农工着急了。最好今天就能够得到几个介绍费,买一些新鲜蔬菜给女人过一个丰盛的生日。
这两年城市里建筑工地的活儿少,打工者只好来到这里找其它工作。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焦虑与不安,他们不缺体力,可就是没有地方出卖自己的体力。现在大白天的,他们待在车站附近,看似不受任何约束。实际上他们就像放飞在天上的风筝,看似自由飞在蔚蓝的天空中,毕竟有一根线牵着,那是一根隐形的线牵着他们的心儿,是他们远在家乡河南的父母,女人以及孩子。
二十多张脸焦急地望着男人,期待男人快快说出用工信息。信息爆炸的时代,谁掌握了信息谁就站在了至高点。男人没有坐在小车里,他的信息一样可以拯救这些寻找工作的人,在之前已经得到多次验证,男人的这点威信也是这些年慢慢建立起来的。
这群人丝毫不羡慕男人有一份捡垃圾的工作,捡垃圾没有面子,挣得钱也少。他们若是丧失了劳动能力还可以考虑,现在他们要用劳动换来更多的钱啊!男人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认定这个也在为吃饱饭而四处奔波男人是好兄弟,不会在他们面前偷奸耍滑的,自然也就相信来自这个男人的用工信息。 男人至今还没有手机,周围的人争着把自己的手机递到男人手里,用了谁的手机谁就可以优先得到工作,如今做什么事情不要靠积极的表现呢?
男人接过手机按了起来,他脑子里的手机号码很快就转化为了无线电波。男人很快就和对方联系上了,他紧锁的眉头一点点展开来,看起来是有戏了。一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从男人眼神中索取着事情的发展迹象。
离汽车站不远的小树林里集聚着不少人,他们是找算命先生算命的,寻找工作的人们经常去那里。来自生活的压力让他们像太阳那样早出晚归,他们有自己的梦想,想从算命先生口中得知自己的未来。不过在他们心中,眼前这个骑着三轮车的男人才是他们真正的希望所在,与其在算命先生那里与自己将来的富裕生活的邂逅,不如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讨份工作更实际一些,眼下这肚子得填饱呀!
有时他们也怀疑,那些或许将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幸福生活,每天都在算命先生的嘴边挂着,自己只要把钱交到算命先生的手里,随时都会把梦一样的幸福生活请到耳边,来一次光天化日之下穿越时光隧道,痛痛快快在自己流露出的笑声中畅游一番。可是,有时候他们内心会感到十分空虚,需要这样掏点钱来算一算,填充一下空落落的内心世界。
有些人已经在汽车站等好几天了,眼看着来招工的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积蓄也越来越少了。若不是今天遇见这个要赶着挣些钱给女人过生日的男人,他们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些收获。
男人打电话时的语速突然变得缓慢起来,声调上扬着,似乎已经看到了电话那一端的天空,晴空里,燕子在自由翱翔。男人用另一只手指盘算起来,他像一位战场上的指挥官,推演着战场上的形势发展。
男人不情愿地放下手机,人们似乎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正欲散去时,男人却又把他们喊住了。男人问大家,谁有烟盒和笔用一下。有人把烟盒和笔递给男人,男人说,过几天农场该收割麦子了,需要一二十个劳力。大家先把电话留一下,这活儿苦是苦些,钱不会少挣,你们只要好好干活,工钱不会少大家的。不一会儿烟盒上就写满了电话号码,有细心的人问道:张哥,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男人看看大家,说,收麦子就在这个月中旬,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在这里集中。说完男人蹬起三轮车离开了。一群人迟迟不肯散去,他们还在等下一个老板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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