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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爷爷

2021-12-23叙事散文暮雨西风
爷爷是我们兄妹几个对外祖父的专称,因为从记事起我们就只有这样一个爷爷。别家的孩子大多有两个爷爷,一个祖父,称为家爷爷,一个外祖父,称为外爷爷。有时,那些有两个爷爷的孩子会在我们面前炫耀一番,欺负我们只有一个爷爷,而我们也会回敬他们,我们的爷……
  爷爷是我们兄妹几个对外祖父的专称,因为从记事起我们就只有这样一个爷爷。别家的孩子大多有两个爷爷,一个祖父,称为家爷爷,一个外祖父,称为外爷爷。有时,那些有两个爷爷的孩子会在我们面前炫耀一番,欺负我们只有一个爷爷,而我们也会回敬他们,我们的爷爷是最好的爷爷,你从比不过上。   对于我们为什么只有一个爷爷,我是后来从父母的嘴里才知道的。原来我家爷爷原是弟兄三个,他排行老二。大爷是家里的掌柜,城里开有铺子,雇了好多人,他每每是骑着骡子去进城,人称之为李家大少爷,但后来却因抽鸦片败了家业。三爷在傅作义手下当兵,常年不在家,爷爷便留在家里经营土地。据说在三年饥荒时期,爷爷每天都会挑着油担子去城里叫卖,亦或换点粮食来糊口,每天下午大家都会站在街门口盼着爷爷回来。但就是这样的日子也不能过下去,一场疾病夺去了爷爷的生命。那时的父亲只有十六七岁,所以就是母亲也没有见到过父亲的双亲,她也只能是从父亲、从大爹、从周围了解爷爷奶奶的老人嘴里得到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我们就更不用说了,既没看到过他们的照片,对那样的一个时代也缺乏了解,只是在每年的大年三十烧纸的时候,在一块平整的整整齐齐的地里烧上几堆纸,算是对祖先的祭奠。所以“爷爷”一词只是对过去之人的一种尊称,而现实中的“爷爷”便特指外祖父了。   外爷爷家的情况和父亲家极其的相似。弟兄四人,大爷大奶是掌柜的、当家奶,二爷是读书的,就是在他老年的时候,我去看爷爷奶奶也还看到他坐在南墙跟里带着老花镜看报纸,三爷便是我爷爷,没有念过书,在家种地,小爷一年四季不在家,在外放羊。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在家务农长期劳动的结果,爷爷不但身材高大,而且身板硬朗。在大集体是时候,据说没有爷爷拿不下来的活,犁地、扬场,打麦、种瓜没有他不会不精的,爷爷犁的地平整、均匀,一愣一愣,线条清晰、笔直,足见他使唤牛和掌犁的功夫。这些都是大人们说的,我们小孩子既没有看到过,也不懂。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做的最多的农活便是在伺养场喂牲口,在园子里看果园,在边坡地里种瓜。爷爷家那个生产队地头比较宽,所以养的牲口也多,最多的当然是牛。伺养场是一个有着高大的墙,宽阔的门的大场子,从外面看很是威武的样子,我老拿它和我们队的牛庄子比较,怎么看也比不过他们,爷爷能在这样的伺养场里喂牲口也能使我们在伙伴们面前自豪一把。爷爷使唤牛的功夫了得,喂牛的本事也不小,伺养场里那么多的牲口个个都膘肥体壮的,一个比一个精神。最喜欢的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帮着爷爷去饮牛。伺养场离池塘有一段距离,爷爷不让我在前面走,怕被牛踩了,他走在前面照看着,别让牛顺嘴啃了路边的庄稼,我则跟在后面,吆喝着那些掉队的或者调皮捣蛋不好好走路的牲口。乡里的路土比较多,跟在一群牛屁股后面尘土飞扬,迷的我灰头土脸,而我却毫不在乎,用鞭子或者树枝打着那些不听话者,有时即使是走的好好的牛,也会让我抽打几下,看着它们受惊后往前挤的样子开心的笑。那时候爷爷家的日子过的比较紧把,做饭取暖都用柴火,而牛粪便是上乘的燃料。饮牛的时候都会有牛边走边叭粪,特别是牛喝足了水,叭的粪就更多了,队里其他的孩子也知道这个规律,所以在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拾粪,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我却是“近牛孩子先得粪”,经常是拾得最多的。虽然这样的日子只有在我们有时间去了爷爷家、有了帮爷爷饮牛的兴趣后才会有,但就是这不多的日子,却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只有一个爷爷,所以小时候我们兄妹几个最喜欢到爷爷奶奶家,并常为她去了我没去,她待的时间长而我待的时间短和父母讲道理、闹别扭。在今天看来爷爷家离我们并不遥远,但在那时却是要走半天路的。去爷爷家的路有两条,一条沿今天的312国道走,虽然平坦些,但好像是三角形的那两个直角边一样,路途比较远,另一条走直线近许多,但要经过一片沙枣林场,这一片林子足占了整个路程的三分之一,不仅难走而且艰险,我们大多走这条路。那时交通工具缺乏,我们小孩子经常跑着去,有时候也骑着驴去,后来条件逐渐好转便坐着爷爷的毛驴车去。这林子奇怪的很,两头都有一条河,西边的浅而宽,水很清澈,需要脱了鞋趟过去;东边的窄而深,水很浑浊,却有一座木头架起的简易桥可以通过。西边有个沙窝庙,其实就是今天的护林站,虽说是庙,但里面到底有没有塑了神仙,谁也不知道。庙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庙里养了好几条狗,大而凶猛,很是厉害,虽然被栓着,也偶有挣脱的时候。我们每到这里都是屏住呼吸,战战兢兢的静悄悄的经过,生怕惊动了它,有时即使这样也会被它发现,那扑着想挣断铁链想咬人的样子十分可怕。西边也有一个护林站,也养了狗,狗不大,但却没有栓着,人多的时候,它也就站在门口干叫一阵了事,但要是人少或者是小孩子家经过,它就来了胆量,扑上来咬我们,或者跟在你屁股后面叫,把你送老远,所以我们每每在即将出了林子,高兴的看到胜利曙光的时候,也在为怎么经过这个护林站而发愁。林子里的沙枣树粗大茂盛,奇形怪状,不知长了多少年,但我们年年看到,沙枣花开了又败了,沙枣青了又红了。走在林子里,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蹲下来四处张望,一眼望不到边,心里就冒出了奇怪的想法,要是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狼可怎么办?有时在树林里会看到吃树叶的羊群和放羊的老人,这时我们的心里便坦然镇定了许多。清楚的记得一天下午,小舅来了要回去,我嚷嚷着要去爷爷家,母亲同意了,让我怀抱着她给奶奶绣的枕头,跟小舅骑驴去,因为高兴,忘了给驴饮水,刚刚悠然自得的走到干渠旁,那驴看到旁边的沟里有水,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前蹄趟进水沟,屁股厥得老高去喝水,我还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便一头栽到了沟里,浑身是泥,不得已又回来,换了衣服再去。也记得有一次母亲、大姨和三舅领着我和妹妹去爷爷家,大家抱着妹妹跑,把我这个宝贝孙子放在驴背上,在树林里驴避阴凉,靠近树要走,我扭不住它,这时一根低垂的树枝挂住了我的眼皮,把我从驴背上挂了下来,舅舅赶快把我抱起,到了家,爷爷奶奶不停的抱怨,说他们不操心,看多危险,要是把孩子的眼睛戳瞎了怎么办,并找来火柴皮给我贴在了眼皮上。那时,最惬意的是坐着爷爷的毛驴车去他们家,那是不用跑路也不用害怕的。爷爷的毛驴很是利索,出了门便是一溜烟的小跑,我们坐在车厢里,一颠一颠的,高兴的手舞足蹈,有时把屁股坐在厢帮上,来显示自己的稳定性,爷爷生怕我们掉下去,赶紧制止,有时坠着厢帮坐在后排子上,想用自己那轻轻的分量把前排压的撅起来,爷爷看到我们这样的胡闹,看着我们笑着。现在想来,去爷爷家的路虽然很凶险,但我们还是那样的愿意去,哪怕是冒着被狗咬了的危险也要去,全都是因为那里有疼我爱我的唯一的爷爷奶奶,有关心我娇惯我的舅舅和姨姨,有我玩惯了伙伴。后来有一天,晚上大家都坐在炕上聊天,奶奶望着我说:“我要是能活到我的孙子能骑着自行车来看我就好了”。想来那该多么遥远的事情。后来,我果然能骑自行车看爷爷奶奶了,而且在父母忙的时候都是我去的,爷爷奶奶每次看到我满头的汗水,既心疼又高兴。有一回父亲和母亲说爷爷病了,病的不轻,隐隐约约还说这会可能要放命。我骑车去看他,看到爷爷坐在街门洞里搓草绳,我特意看了看爷爷,他的确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精神也很憔悴,想到大人们的话,我不免有些伤感,我果真以后就见不到我的爷爷了吗?其实那时爷爷才五十多岁。   爷爷爱喝酒,酒量也大。父母亲知道爷爷的这点特长和爱好,所以那时候爷爷每次来到我们家的时候,父亲即使借钱也要去买一瓶酒来。那时我们都盼望着爷爷能经常来我们家,爷爷来了,我们家就可以改善生活,说不定还能杀只鸡吃,那鸡肉焖卷子的味道至今想来都是那么香美。爷爷来了,大爹也就过来了,他和大爹一起坐在炕上,面前放了炕桌,摆上酒菜,两个边喝边聊,很是投机。我凑在跟前,争抢着给爷爷倒酒,大爹不多喝,有大爹和爷爷在,父亲也不喝,一瓶酒有八九酒量就到了爷爷的肚子里,却看不出多少的醉意。有一次爷爷喝了酒,睡了一会儿,突然起来对母亲说:“丫头,我走哩”,母亲赶紧挽留,说明天去,或者吃过下午饭再去,但爷爷执意要走,挡也挡不住,母亲很生气,但也只好让他走了。后来听说爷爷走了一会,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躺在毛驴车里睡了,毛驴识途,顺着大路一直往前走,在半路上偷吃了农民要下地的种子,恰巧被一个当地的农民看见了,赶快挡开,并叫醒了爷爷,原来这种子里是拌了药的,爷爷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在那位老农的帮助下,又是给驴灌浆水,又是喂药。这事被奶奶知道了,就抱怨爷爷:“你个老穷鬼,没出息,以后少喝些。”并嘱咐母亲再不要给爷爷酒喝,话虽是这样,能不给喝吗?于是不知什么时候,爷爷形成了每天都要喝几杯的习惯,几杯酒下肚,便能睡个好觉,醒来精神矍铄。多少年了,爷爷每天都这样,每周都能喝掉两瓶多,这样的消费确也使舅舅供不起了,于是打来山丹军马场散装酒让爷爷喝。有一次,酒没了,舅舅忙没顾得上去买,爷爷便把舅舅柜子里的一瓶喝拿来喝了,舅舅发现自己的酒怎么没了,就问爷爷,爷爷说他喝了,舅舅说:“老爹哎,那是我百十元一瓶的酒啊”!爷爷说:“我说呢,好酒喝起来就是不一样。”舅舅哭笑不得。   爷爷的幸福生活是随着小舅舅搬进城里后开始的。大家都担心,爷爷在乡里忙惯了,到城里会待不住,而爷爷却不这么认为,虽然老了,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却适应的却很快。刚进城的那几年,爷爷的身体很好,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到处去走走,今天顺着大街走,明天沿着环城路走,没有他不到的地方。中午吃过,睡上一觉,又出来了,高高的个头,挺直的腰板,褐色的礼帽,茶色的眼镜,花白的胡须,倒也象个时尚的老者。有一次我去看爷爷,看到爷爷穿着一件白背心在洗脸,一副老小伙的样子,衣服也是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是从乡里来的土八路。舅舅说,爷爷经常这样,也比较讲究卫生,老让他把这个衣服洗了,把那条裤子洗了的,这和乡里是多大的变化啊!后来,随着周围环境的更加熟悉,爷爷便有了自己的业余爱好,每天和住宅小区的几个老爷子一起打牌,分秒不差,风雨无阻。就是儿女门去看他,只要时间到了,他也会拎着自己的小板凳,嘱咐他们,你们和你妈妈喧喧,我出去了。为这一点,奶奶经常唠叨,爷爷却充耳不闻,一无既往。有时候我们去了,看爷爷不在,问舅舅,舅舅说老爷子上班去了,把人搞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爷爷得肠梗阻出院的那段日子,医生嘱咐要在家好好休息,这可把爷爷急坏了,要不是奶奶一天到晚看着,说不定早就跑下去了。每次家里有什么大事,亲戚们都去了,我们便提议和爷爷打牌,爷爷欣然应允,腰板挺得直直的,我们都坐得腰酸背痛了,他还兴趣盎然。就是在去年11月,我们又坐在一起,我问爷爷:“你都85的人了,牌怎么打得那么好啊,每次都是你赢?”他一本正经的笑着说:“每天都在打,时间长了就记住了嘛。”爷爷老了,有些行动也就象小孩子一般。家里没烟了,他把人送给舅舅的中华烟抽了,舅舅说现在的老爷子生活水平是越来越高了,他笑着说:“我看都是个红盒盒,就抽了。”舅舅买了几株水仙养在窗台上,爷爷早晨喝羊肉汤没了葱蒜,便采了切碎吃了,舅舅回来一看水仙不见了,又问爷爷,爷爷说:“我以为是你们栽下的蒜呢。”一块打牌的老汉拿了兰州烟摆谱,说自己的儿子怎么怎么,爷爷不服气,也拿了同样的烟散给他们抽。看到有人穿了红色的衣服,他也想要,当我路过看到爷爷敞开外套,露出紫红的棉袄高高坐在那里打牌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年前回去在舅舅家吃饭,爷爷端着碗对舅舅说:“给我拨掉些,我吃不掉。”舅舅说:“你快吃吧,这么点怎么吃不掉”,爷爷便不再说什么。爷爷耳背,舅舅扭过头来悄悄对我说“现在的老爷子像个孩子,每次吃饭都要说吃不掉,每次吃饭都要剩一点。”我看着爷爷,又一次笑了。   爷爷的晚年是幸福,他的幸福令乡村许多的老人羡慕不已,谁都说他养了个好儿子,谁都说他会享福。我知道,这样的幸福首先来自于自己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福来享,更来自于儿女们的孝顺,特别是和爷爷生活在一起的小舅舅、小舅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的孝顺是天下大多数的儿女做不到的,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愿天下所有的老人都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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