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旧时路

回首旧时路
文/郭玉琴
细雨滴答落了一个下午，像一个人心底牵扯的浅浅闲愁。周末本就清闲，适逢雨天更无事可坐，窝在室内看书，倦了便躺下嗜睡。黄昏过后朦胧恍惚中突然有香气在我鼻端缠绕，睁开眼一看，竟然是十岁的儿子趁着上公共厕所的工夫，打着雨伞从路边摘来的一朵月季花。花瓣含笑，有零星的雨珠在花瓣中间涤荡着。他用得意地手势告诉我，这是送给我的雨天解闷的礼物。
我很喜欢，示意儿子插到房间的瓶子中。月季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市花，在我的印象里，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月月红。顾名思义，月季花的花期很长，在每年的夏季一连要盛开好几个月才能萎谢殆尽。此时农历四月，阳历六月，盛夏即将到来，正是月季花独占鳌头的好时光。好时光是一个极致柔软的词，但多是用来辜负的，比如我们在最年轻的时候，错过最好的一次求学机会，与一个最志趣相投的人走散，没有实现最美好的理想。而今回头望望，曾经的好时光现在能够拥有的真的不多，而眼前的光景，到底还是提醒我该用旧来意，怜取眼前事。
这些年儿子的小心思，我常常一猜就中。他想必也是室内闷久了要出门散心，怕我有异议，所以用这个聪明乖巧的举动来讨好我。于是不用他开口，我就告诉他，晚饭后一起出去到北京路上走走。北京路是离家不远的一条路。这一条路十年前曾经尘土飞扬，地面颠簸不平，而我也曾经在十年前这条路上一路颠簸走过很多辛苦难熬的时光。这是一条耳熟能详的旧时路。那时这条路上没有像样的餐馆，干净的环境，美丽的绿化，最讨厌的是不待见异乡人。而我从2006年来到这里上班，接送儿子上学，每天路过它，也常常拿白眼与它针锋相对，用执着和隐忍和人生打一场旷日持久战。那时白天工作，为一日三餐奔波在起跑线上，兼职接送孩子，晚上熬夜写作，挑灯夜战，将梦和现实，一半低俗一半高雅生生的隔离出来。后来，城市规划，道路修正，中国梦在这里诞生，我的生活终于也在一年的一年的执着奋斗中有了一点一点的曙光，而我也终于和自己的内心讲和，一切释然，安之若素在这里安身立命。
沿着一条曾经熟悉了很多年的旧时路走，常常有很多旧时光的情怀萦绕在心头。就在这一条路上，我曾经每个礼拜都要到图书馆去借两本书，从纯文学到快餐文化，从畅销书到经典，读的很杂，吸收的也很粗糙，但是依然乐此不彼。因为阅读，肚子里的存货也越来越多，口袋没有鼓起来，但是这一肚子的山寨版文化让我的脑袋鼓了起来，偶尔出去也能呼朋引伴，出口成章发表一点谬论，忽悠小人物，调侃一下大时代。儿子也是我在这条路上的生命杰作。从恋爱到进入围城，为人妇，为人母，人生角色得到很好的转型性变化，岁月让我从一个女孩从容的过渡成一个母亲。牵着孩子的手，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已经有十年了。彼此的目光在光阴的相送下渐渐结下无法割舍的缘分，这一路有明媚的太阳，有人之常情的温暖牵挂，有水陆跋涉的辛苦和期待，憧憬依然是一条路，憧憬的路依然在这里拓展延伸着。
一路走着，我低头沉思，路边花圃中的月季花在这个季节开的硕大无朋。儿子突然边走边指着一株很高的月季问我，妈妈，这月季花的茎干怎么今年长得的这么夸张，像一棵大树啊？你看那花朵，也大的吓人，像锅盖一样。儿子的一番话，突然打乱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我才注意到其实那并不是什么纯粹的自然长起来的月季植物，而是经过园丁基因嫁接后的月季。转了基因的月季，是异种，从我内心来讲是不接受的。就像一个人一旦入了外国的国籍后，他再怎么具有本国的文化精神，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是真正本土的公民。我对月季的喜爱，要从乡下的时光追溯起。乡下的月季，是土生土长的月季。月季的茎叶都很纤细，茎上长有的刺也很尖锐，像缝衣服的针，扎人很疼。而它的花朵娇羞的就像一个邻家女孩，没有城市嫁接后的月季如此张扬，眉眼间给人踩高就低的感觉。可是一座城市的速成文化并不会介意这些，那些搞绿化的人，依旧疯狂不已的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嫁接移植这些变种的月季。市花是如此，其他的桃花，杏花，梨花也是一样，常常让人在一年四季里看不清一朵花的青春到底是什么底色在作铺垫，到底是什么花语在诠释一株植物的前世今生。生命与花原本是两个不相关的命题，但是在今天人类短视急功近利急吼吼的目光中，常常就这样活生生被一个叫转基因的东西给妖魔化捆绑到一起。每天你吃进去的是万物生长的植物，粮食，蔬菜，水，呼吸进的是氧气，但吐出来的恐怕没人说的清是什么东西了。
北京路，这是一条我走了十年的路。十年对一个人来说，坚守着一条路也是需要勇气抬头望的。尽管路还是那么长，但是这些年因为岁月给了它很多宽度拓展的思想和挤兑压缩过的内容，终于在岁月的夜幕降临下，我撑着一把伞，站在它的面前，有点越不过沧桑的感觉。
走过北京路的南大门，经过一个精装豪华的大酒店门口，看见一对璧人正幸福的彼此微笑着，用眼神和彼此说话，站在隔着玻璃的大厅中间迎接嘉宾。女子年轻窈窕，捧着美丽的鲜花，男子西装革履，彬彬有礼。在他们的身后，还有音乐放出来，是一首赵咏华的歌《最浪漫的事》。喜庆弥漫着空气，会感染每一个人，哪怕是如我这样的，过客。这是多么相似的情景，曾经我们许多人都这样年轻过，幸福过，浪漫过，激情飞越过一路走来。而今回首来时路，鲜花不负当年的模样，山河岁月再也等不到一个与它相识的人。我们都在一路走着，一路遗失掉曾经的美好，最初的心，难以修复的历程，时间是神偷，我们谁能敌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