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途中的根

途中的根 老 海
　　离开故土有许多年了，那种对故乡人情风物的怀恋愈来愈重了。我不到30岁，还很年轻，远没达到那种沉浸于故乡往事回忆的年龄，但家乡的那些农舍、溪流、树木、花草、菜园及眉豆架黄瓜花上闪动着太阳光的小水珠都让我深深沉醉于其中，使我久久不能忘怀。回想着某一个月光清澈明亮的夏夜或飘着麦香的清晨，站在沉实浑厚的土地上，环望着生我养我的村庄及空旷辽阔的村西大洼掩埋祖辈的坟茔，那种说不透的情绪和感慨，使我泪流满面。正缘于此，我虽身居热闹的城市，每年都要回老家小住几天，那里有古朴纯洁的乡野之风和十足的地气养育着我，教我那单薄的身躯和清洁的思想如何游移在城市的狭缝中保持那一份未泯。 　　 城市这一个极具有诱惑力的字眼尤其在当代闪烁着最无比的光芒。它的种种好处和神秘使人向往着并想努力得到它。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在讲课中对我们所说的城市印象：吃的牛肉面包、住的楼上楼下、用的电灯电话。这激发了我和我的同学的学习热情，梦想着这些东西会属于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曾为我的那个想法感到耻辱，甚至有些荒诞可笑。这只不过是感性中的城市一面而已，而更理性更审慎地则意味着一个人必须承担的一些责任，拒绝那些来自不同场合的浅薄诱惑，恪守人类尚存的一些良知，维护被人类肆意践踏的精神家园，还有作为人生存在所具有的起码道德准则——人性。这些责任者 在当代人中很难找到它的志同道合者了，还有多少后来人成为他们的同志呢？承受，本身就意味着一个人的精神带有彻底的悲壮行为，然而，我们究竟还有多少人需要这种行为和精神呢？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多次写到我的故乡，并把那里的一切描绘得那么美好动人，是因为我的血液里流淌着来自故土纯正的养气，故乡在我心中；牢牢维系我生命的根。想想老家里的事情吧，那里的空气是 多么晴朗滋润，土地是多么富有灵气，一切的花草树木在大自然的恩赐下点缀的那么恰如其分。孩子们在里抓蝴蝶、抓蜻蜓、逮蚂蚱。还可以到小河沟里抓鱼逮泥鳅等等。到了秋天，可以随便拾上一把 柴禾和那些捡来的黄豆、地瓜，架到一个土堆上去烧，那该是何等的妙事呀。你看那些水灵红润的小脸蛋，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情充盈在心底。可城市呢？它留给孩子们的是什么呢？孩子们的生存空家间连成人们也感到有些窒息。那些小鸟的蹄啭、青蛙的歌唱他们能听得见吗？甚至有一些我突然想到：孩子们也会像当年的知青们一样犯下同样的错误吗？当孩子们面对绿汪汪的麦苗时，是不是惊奇地喊到：呀，这么多韭菜！ 　　这一切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思考。因为这一切已变得无足轻重起来。“时间就是金钱”在一些人心中已变成了另一种含义和解释，在媚笑献俗和甜言蜜语流行的时代，谁敢在做一个不识时务着呢？现在，我越来越感觉到做一个纯粹的作家和诗人是多么令人钦佩的事，面对这些堕落和腐朽，他们做出了真诚的呐喊，然而，这呐喊的背后，我隐隐感到了一丝的悲哀。 　　我们可以从许多书本中读到关于生生死死坚贞不渝爱情故事，来自爱情的力量会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可以说，这种爱几乎带有野蛮的力量，但这爱是真洁的。你可以想一下，在故乡的每一个村村落落，小河旁、麦秸垛旁、玉米高粱地头或多少个月夜，孕育出了多少真挚的爱情啊。然而，今天，在我的故乡，这种爱情似乎很少见到了，一切均来自金钱的力量，把这些美的事情都扭曲变形了。进一步，对于城市，爱情似乎更显得苍白无力，物欲横流的城市，人们除收获金钱和虚伪 之外，还有多少人能收获真正的爱情呢？站在城市高高的楼顶上，你能看透月光的淡薄宁静吗？走在城市的马路上你能踩出自己的脚印吗？飘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你能不感到有一条来自故乡的根在系着你吗？ 　　对于家乡，我把她描绘得那么美好而又令人神往，这使我对这种描述有点内疚。我对故乡人进入城市后变得如此迅速精明而感到惊讶。而在这种精明的背后，他们这一群人是以出卖道德、良心为代价而付出的。尽管如此，我还依旧留恋故乡，留恋那里的花草木及它们赋予我的启迪，那里有我精神家园的最后一片净土，我有责任和能力守住它，并为此付出我的生命。 　　我又一次来到了村西大洼，在空旷辽阔的土地中，我一眼就感觉出了掩埋祖父的地方，那里已没有一点痕迹了，祖父的坟茔上面已被农人们劳作的非常精细，上面长着茂盛的麦苗。我坐在祖父坟茔的麦垄子上，感到这隆起的土垄就像祖父的道道胸肋，尽管它周而复始，新生或者被毁灭，但都以它的坚韧和血性支撑着一代又一代的生命。 　　走在回家的路上，想到我长期生活的城市，对这城市突然有些怜悯起来。不管在城市如何，我决不会丢失故乡所赋予我的纯洁善良、诚实本份，我不知道，在人生的旅途上，一个人如果丢失这些根，那他的生命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