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转身,在深情的呼唤里

　　春来天暖，老公爹奇迹般从病榻上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三晃的颤抖着，看他那婴儿学步般亦步亦趋的身影，我心中发紧怕他随时跌倒，搬来张椅子喊他“爸，坐下吧！”他用眼睛瞪我，一脸的陌生和茫然，我知道他呆滞的脑子里没留下我的任何印象，何况我还因工作忙而很少回家看他。随后老公来拉他坐下，他甩了一下胳膊，嘴中嘟囔，谁呀，管我干啥！ 　　婆婆的一声“他爹—，回来—吆—”，老公爹微笑着在这悠扬婉转的吆喝声里转身，然后看婆婆指了指椅子他坐下，这时我发现他的脸上没有先前的呆滞，目光里有了些灵动，正襟危坐的望着婆婆，像个听话的学生在等待老师布置作业。 　　“他爹，这是你儿子，”婆婆看着他指了指我身旁的老公“是山，想起了吗？”当老公爹听到“山”字时猛然间忆起了什么，咧开嘴“嘿嘿”的笑个不停，“好，回来了，好！”他似乎感到激动，没有合适的语言，只能用好来说明他的高兴。这时他不是痴呆的，精神因亲情而恢复正常，但只是一会，他又似乎不知道谁了，呆呆的胡乱踢着石子嘿嘿的傻笑…… 　　老公爹是在前几年得了高血压半身不遂病的，曾经刚强硬朗的身躯一夜间处于麻木瘫痪状态，记得我和老公婚后还看到他身背百斤重的粮食没有一丝喘息的从地里扛到家中，要强一辈子的老公爹怎能受了如此打击！我们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叹息，就是不停的四处求医，医治了几年，终于病情有所好转，但却落下了将伴随他后半生的老年痴呆症。除了知道吃饭且不知饥饱外，见了人要么呆呆的看，看的人心中发毛，要么傻傻的笑，让人笑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以前的亲戚邻居全不认识，就连他平时叨念想见的孙女—我的女儿，现在在他面前，她依然愣愣的像看外星人。 　　能吸引老公爹注意的只有女儿手里新奇的玩具或休闲的零食，只要他一旦发现，就颤抖的甚至欣喜若狂的扑上来给女儿抢去，完全不理会女儿的哭喊或“爷爷，爷爷……”的请求，满怀胜利的陶醉在自己对玩具的乐趣里，或用手胡乱的往嘴里塞着抢来的零食，任凭口水诞了一地。只有婆婆不紧不慢的一声“他爹—，又干啥了！”老公爹一听嘿嘿的笑着，忙把手中的东西交回，脸上的歉意完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巴巴的望着婆婆宽恕的眼神。 　　老公爹不痴呆，只有在婆婆面前，婆婆身上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牵着他的神经，痴呆的老公爹只要听到她的只言片语甚至一声轻微的喘息声，他就像是从沉睡中惊醒，激灵的振作等待着婆婆的吩咐。我想他的思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迷失方向的风中飘舞，只有婆婆的呼唤是像他心中的线，在线的牵引中才能辨认归家的路。 　　草叶绿了又黄，枯了又荣，老公爹的痴呆有增无减，颤颤巍巍的身后总跟着婆婆细碎的脚步，只是婆婆的花白的发间又染霜了几许，背也微驮了一些，唯一不变的是她不高不低不紧不慢的“他爹—”，老公爹就沿着她声音的线一路安全，就像他明亮的眼睛。但那个萧瑟的冬季，疲乏的婆婆只是打了个盹，痴呆的老公爹孩子一般的爬上楼梯不知是脚步不稳还是好玩跳跃，当“嗵”的一声砸醒了婆婆的梦时，婆婆知道这下完了，只一声哭喊“他傻爹呀！”就僵了一下迈不动步，老公爹的跌落像是砸断了她的双腿，她肯定感到阵阵的痛…… 　　当家人及时把老公爹送到医院时，婆婆见人所能说的就是“他傻爹呀，我多少次都嘱咐他，不能上那楼梯，他咋就这样记不得呢！”。老公在他刚得痴呆时就预言，爸不会正常老去，要么摔到跌死，要么撞墙碰死，只是这灾难真的来临了，还是受不了失去亲人的痛，尤其不能看到婆婆一下子苍老的背影。 　　所有人都认为老公爹撑不过这一回，年老的身躯似冬日干枯的树枝，稍有波动就折断了筋骨。我们忙着备棺材、孝衣、孝布等一系列丧失用品，只有婆婆不予理会，一步不离的留在医院的病房里，熬红的双眼不停的巡视着老公爹的面容，家人都劝她休息，有我们在这里，可她还是叹气：我得在这里，要不你爹真的撑不过去！ 　　老公爹真的撑过来了，在婆婆无形的力量下，婆婆每日的托着他的头喂饭喂药，即使无声，老公爹也心领神会，回转身，只是走不出那丝丝的爱意！ 　　花开叶绿，老公爹拐杖当当的落地声像是一种节拍，我心中突然涌出出不出的感动。 　　有一种爱，让生命无法离开。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