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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曾经的乡村】之一

2021-12-23叙事散文惊涛拍案
【曾经的乡村】之一文\惊涛拍案【序言:今天在饭桌上偶尔和人谈起小时候的经历,大家忽然胃口打开,持续不断地挖掘出从前的那些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能引出更多的细节,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多米诺效应,快活得大家吃完了饭还在在路上不断地探讨。写这个东西,就……
  【曾经的乡村】之一   文\惊涛拍案   【序言:今天在饭桌上偶尔和人谈起小时候的经历,大家忽然胃口打开,持续不断地挖掘出从前的那些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能引出更多的细节,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多米诺效应,快活得大家吃完了饭还在在路上不断地探讨。写这个东西,就是想把这些已经消失的细节找出来,聊备记忆。】   【高粱地】   高粱地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拔草的时候,我们去高粱地。里面一块块白花花的盐碱地,像秃子头上的斑秃,大人们见了这些斑秃,就心疼、郁闷,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玩耍的最好的地方。我们用镰刀挖个坑,脱了鞋子,光着脚丫使劲踩:呱唧呱唧,一会就踩成了弹簧床,忽悠忽悠地上下起伏,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高粱长得高,罩住了草,地里的草全都细长娇嫩,猪羊最爱吃,拔了这样的草回家,是会被爹娘夸奖的。   我们对高粱感兴趣,还因为一到秋天,遍地的红高粱就成了一片火红的被子,把村庄周围都铺满了,这成了我们偷东西时最好的藏身的地方。比如,你偷了地瓜,偷了青豆,或者偷了芝麻,掰了玉米,看秋的老头追来了,骂骂咧咧地像山羊一样在棉花地里蹦跳着追来了,那么,你就往高粱地里一钻,累死这只脏山羊他也追不上了。这并不是高粱地里多么密实,人能藏进去谁也看不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高粱地不单松垮,稀不楞登地藏不住人,还跟小树一样结实,你一头撞到高粱秸上能让头晕好半天。我们喜欢高粱地,主要是因为,这高粱个头都很高,比大人还高,而下半截的叶子却稀疏得很,叶子都跑到高处支棱着去了,底下的叶子全都干巴巴地跟段不用的绳子一样垂着,我们就在这没有叶子的高粱底下兔子一样哈着腰,背了草筐,撒丫子嗖嗖地跑,而大人就不行了,他得用手不断地把高粱叶子撩开,小心叶子抽了眼睛,抽上就成瞎子了,还要小心一不留神撞上高粱,追不上我们是小事,弄个跟头崴了脚就成了村人们的笑谈——谁不知道这看秋是最轻省的活,把脚崴了,村人们就算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要明知故问狠狠地冷嘲热讽一番,内心里顺便也解解恨。   在我们看来,高粱的好处,主要还有以下四个:一是可以当甘蔗吃。钻进高粱地,就等于进了蜜罐,只要不被人发现,那就使劲地吃吧。找根光溜的,用镰刀一提,就下来了,把头砍掉,转着圈撕着皮吃,感觉甚好。这在那种一年里吃不到两块糖的年代,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当然,被人抓住,那就少不了被家长狠狠地揍一顿,这都是粮食啊,这么糟蹋,不是折寿吗?二是可以在高粱红了的时候,专门在地里找“高粱苞谷”吃。这“高粱苞谷”其实是穗子没有长好的一种病高粱,别的高粱穗子都是火红的火把一样,惟独这样的穗子外面包着一层青白色的包衣,看起来像玉米苞一样,也高高地举着,凑热闹一样。大人们对它们是厌恶的,除了做柴火烧,一点用都没有。当我们喜欢,不知道谁说的,这东西可以吃,这层包衣很脆,一咬就破,里面是黑乎乎的东西,吃这个东西噎人,像干面一样,不过,在庄稼地里忙活着,实在饿极了,吃点这个东西,可以坚持一会。三是,高粱杆子都很滑溜,又直,小孩子们做个长枪,最是趁手,晚上游戏,几乎一人一杆长枪,站在一起很是威风。但有大人来问,几乎都是语焉不详,从不说出是从哪里弄来的。四是这高粱杆子上有一层白面,类似药面,割草的时候把手脚割了,流血了,也不着急,用手沿着高粱杆子滑动,就刮下一层白面,然后敷到流血的地方,血随后就止住了,而且,好像还没有听说有过发炎的。   对大人们来说,高粱的好处是产量大,但是对我们来说,高粱饭却是最难吃的。我们每天回家饿坏了,就只能到大锅里拿温着的高粱饼子——实际上,早就凉了,凉了的高粱饼子坚硬无比,我们力气小,就要双手举菜刀,使出吃奶的劲用力剁,结果,还是一道白印子。这往往让我们非常的恼火。等吃的时候,更是受罪,咬了一口,使劲地嚼,往下咽,还是跟很多小刀子一样割嗓子,这些还都好说。等它们从肚子里出来的时候更遭罪,尤其寒冬腊月,在寒风里使劲地排泄,结果就是不出来,好不容易出来,却又好像很多小刀子,那滋味,真是又丢人又难受。   我们由此怕透了高粱。   好在,这种苦日子,用不了几年,就结束了,而且,种高粱的越来越少了,都变成了玉米。   我初中时班里转来一个同学,脸颊上有一处显目的黑疤,三角形的。开始问,不说,后来才知道,是小时候在割了高粱杆子的地里跑,被绊倒了,结果,一根尖刀一样的高粱栅(高粱都是在根部以上割下来的,剩下的就齐着脚脖子那么高地朝天立着,如同遍地的刀子阵)扎到了脸上,再稍微偏一点,就把眼睛交待了。   我后来想想,感到深深地后怕和庆幸。我们当初也是在高粱栅地里疯狂地追逐玩耍的,即使有大人呵斥,我们也照玩不误。也有摔倒的时候,有扎到脚的时候,但都没有留下这么难看的疤瘌。大人们总是生气地训斥:跑吧,使劲跑吧,弄个大疤瘌,大了以后让你连个媳妇也找不上。我们认为媳妇是很久远的事情,而且麻烦,从来就没拿着当回事。   我的那个同学,后来也没有耽误找媳妇。   【煤油灯】   初中以后,我们开始上晚自习。蜡烛很贵,一般人家用不起。而要照明,只能用煤油灯。   我们通常用的煤油灯,都是用小墨水瓶做的。用完墨水的瓶子,用水冲干净了,找块铁皮,剪成瓶口大小的圆片,中间用大铁钉穿个洞,再用一条铁皮圈成圆筒,插进铁片就可以了。在瓶子里倒进煤油,再找几张粗糙的草纸,卷起来,插进圆筒,反正往煤油里一浸,往瓶子口上一放,用火柴一点,就能用了。不过,大多数家庭煤油买不起,要用柴油,柴油烟大,还常常将灯芯糊住。我们在晚自习中间出来上厕所,回来一推门,就可以看见满屋子的油烟,乌烟瘴气地,门一响,很多要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在灯光下,可以看到很多黑鼻孔的脸,神情默然地看看,然后又低下头,专心学习。   也许经常用煤油灯的缘故,大家都对煤油很有感情,我见过一个同学,对煤油居然有瘾,看见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把灯罩拿起来,鼻子凑上去,使劲地嗅上几口,然后很享受地品一番,立刻精神焕发,让人感到很纳闷。有一回被我撞上,他羞红了脸,我问他,这煤油很好闻吗?他嗯了一声,就飞快地跑掉了。我一直奇怪,这东西,也这么享受吗?我闻过一次,熏得头晕,就再也不敢闻了。   事实上,就算柴油灯,也有人用不起。一个叫张跃华的小个子同学,从东北刚刚搬回来,说话有点大舌头,每次上晚自习,他都害羞一样地低着头,努力地找还有点亮光的地方看书,等实在看不见了,就稍微往同桌那边靠靠,借点灯光看书。但是同学学习不好,让他给帮着做作业,他不干,这同学就故意扎煞起胳膊,挡住灯光。他只好歪着身子,去邻桌借点光。我当时就是他的邻桌,看他那么艰难,就让他把凳子挪过来,我们用一盏灯。这让他的同桌很生气,就借上厕所的机会,故意转过来从我们这边走,我早就看出了他的居心不良,提前把油灯拿起来护着,让他的阴谋最终没有得逞。   张跃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转走了,他是忽然转走的,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去了哪里他们村的人竟然不知道。每当想起这个大舌头的小个子同学,心理就有一种疼痛,也有一种温暖,我一直记得他来借我的灯光时那种眼神,那是一种不好意思的害羞、歉疚、和惭愧。他后来从家里给我带苹果,带地瓜——那时候,苹果在我们这里还是很稀罕的水果——这引起了很多同学的羡慕和嫉妒,尤其他的同桌。我也从家里给他带点父亲从外地打来的东西。那时候的友谊,就是那么简单而神圣。即使现在,我也常常想到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生活得好吗?   后来,因为煤油灯常常会将煤油洒出来,弄脏了衣服和书包。父亲就找人给我打了一个木头框的灯笼,用玻璃镶了四面,上面开了烟洞,挂了一段铁丝,晚上走路,用手提着,很风光,这样的灯笼惹得很多人眼热。这个灯笼最大的好处,是晚上学习的时候,灯光不错,而且油烟熏不到鼻孔里。   等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家家棉花丰收,手里有了钱,有人就开始用上提灯了,油洒不出来,灯泡可以升降,即使碰破了也可以换,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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