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只怕来不及

　　翻箱倒柜，整理换季的衣服。翻呀找呀，找出一条换装时发的新棉裤。这样的棉裤在追求时尚的现今生活中是没人穿到外面去的。棉裤做的很肥大，没有形，穿上它，跟本没有合适的裤子套在外面。尽管这条棉裤又暖和又轻巧，但还是被拥有的人们束之高阁，或者干脆送给老家的亲戚。这样暖和轻便的棉裤，低档寒冷乡野的冷风是再好不过了。 　　我试着把手里的棉裤套在腿上，一阵暖流随着我的体温传给了棉裤，又从棉裤上蓄出更多的热量，导入我的双腿。 　　今年冬天的暖气烧得不好，尤其是书房放了电脑这间屋子，更是没有一点儿热气。每次手搭在暖气片上，手被冰凉的吃一惊，赶紧抽回来。找过管理物业的人，来过几次，从一楼查看到六楼，都是冰冰凉。修好就要动大干戈，好多人家都装修了屋子，动不起那个大干戈，只好默默忍受这间屋子的冷冰冰。 　　别人能忍受的，我能忍得更好。每次来书房活动，我总缩着身子，把浑身的肌肉凝成一疙瘩。在电脑上打字，双手被慢慢侵来的冷气渗透，一会儿，就僵成十根包了肉皮的木棍，在键盘上慢通通，不听使唤的机械的砸。直到冻硬了，才放弃了坚持，赶忙双手合在一起使劲搓。 　　俗话说：狗冷的是嘴，人冷的是腿。腿上暖和了全身都会暖和起来。于是穿上这条棉裤的一瞬间，就知道怎样抵御这个冬天书房里和在厨房里的寒冷。 　　前些天去看公公婆婆，他们日渐衰老的面孔和逐渐萎缩的身体让我心里不忍。公公吃了饭依旧去卧室吸氧。可怜的公公，能每天坚持活下去，就是靠了药物和这些维持生命的纯氧气。可是，每天吃过早饭，他做的第一件事却依旧是拿着毛笔在铺开的纸上写一会儿。他躬着腰，腿颤颤的几乎站不稳。可是手却坚定的握着毛笔，把全身的劲都凝结聚集在那只毛笔的笔尖上，在纸上留下自己渐渐衰老的人生中又一些饱满的痕迹。 　　我去卧室帮着公公开氧气，公公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每吃一顿饭他都会出很多汗，突起消瘦的脸颊上总张开很大的嘴巴。像离了水，努力呼吸的鱼儿。 　　公公的喘息声舒缓一些，我把氧气管递过去。可他却想躺在窗子跟前有阳光的躺椅上去，他说那里舒服。可能不舒服的人都是这样，总是期望换一个地方，或者换一个姿势，期盼变换了会好过一些。 　　把公公从床上扶到躺椅上，看到公公脱掉外裤后穿着一条军绿色棉裤。那是前些年，爸爸送给公公的一条。已经穿了很久，棉裤里蓄的丝绵已经被身体的重量擀平推薄了。棉裤空荡荡的裹在公公消瘦的腿上，公公没有了肌肉的臀部已撑不起棉裤的裆。 　　顿时感到眼睛里有些酸，一边扶他坐下，一边埋怨：“姐新织的纯毛裤怎么不穿呢。”
　　“这条棉裤走路轻，穿着舒服。”公公喘着气告诉我。 　　我突然想起那条刚找出的，一进门就套在腿上的棉裤。后悔匆匆忙忙就套在了自己的腿上。如果能为公公多想，就不会放那么久，也不会那么快又套在自己的腿上。 　　幸好今年又发冬装，过两天单位要去拉冬服。这次统计说要发一件长棉袄、一条棉裤、一双棉鞋。想到这里我高兴起来。我想棉裤、棉衣发下来，就给公公送过来。 　　于是这些日子上班碰到拉服装的同事总不耐烦的问他什么时候走。同事每次都说：再过几天。 　　昨晚做梦，梦见公公脸庞上的颧骨更高了，他在那里不停的笑，不停的说糊里糊涂的话。真怕多病的他不能挨过这个漫长的冬天。从梦里醒来，翻来覆去睡不着。 　　人们说：“男怕糊涂，女怕清醒。”而我就怕来不及。什么事都能耽隔，孝敬老人的心却耽隔不起。想了就去做，才不会后悔一生。明天上了班就去和要好的同事讨一条棉裤，送给公公，让他暖暖的穿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