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打鱼老人

　　打鱼老人
　　文/柳桦 　　今年第一场雪后的第二天，我在书房一直工作到下午两点，休息时，决定到户外走走。 　　沿着小区外的人行道一直走到城外的一座桥上，我看到河流的远处，一条小船正靠向北岸，摇桨人利落地一跳，跳到岸上。阳光下，两面纵深的河坡上雪光莹莹。 　　我走下河堤，走近小船，这时我看到船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男人，他在蹲身收拾网里的鱼。 　　我说，您恐怕是这个城市里最勤劳的人了。 　　他看到我，脸上浮现出欣喜的表情，然后，又低头忙活着，说，小伙子，我在这条河里打了二十多年鱼了，户口还在老家河南呢，可我也喜欢这个城市，还舍不得走。 　　他脚穿一双挂了些泥水的旧布鞋，单薄的蓝色旧衣褂，头发短而黑白相间，脸上黢黑，全是皱褶。他的手在湿漉漉的水草里翻拣着大鲫鱼、小鲫鱼、小虾，还有说不上名字的小杂鱼。它们都被他扔进身边的一个水桶里。 　　他的指间沾了黑泥，嘴里却哈着呼呼的热气。 　　我问，冷吗？ 　　他说，不冷，还没到冷的时候。 　　我问，您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吗？您住在哪里？ 　　他说，儿子儿媳妇在城里，他们捡废品，我住在那儿。他回头一指，堤坡的不远处有一间小房子。小房子的前面用木棍架了一圈小篱笆，几声鸡鹅的叫声隐约间从那里传来。 　　他把一大堆水草里的鱼拣干净了，水桶里大大小小的鱼好像有四五斤。 　　我问，这鱼卖吗？ 　　他说，卖啊，要明天早晨才卖。 　　我问，为什么明天早晨才卖，我现在想买点儿不可以吗？ 　　他看看我，嘴角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我每天只在早晨卖鱼，在桥头。他指指我走过的桥头，又说，每天就这么几斤鱼，谁起得早赶上了就卖给谁。 　　我暗笑这老头的买卖做得有意思，他的鱼敢情只卖给那些起早的人。 　　我问，多少钱一斤？ 　　他走到船边，把拴在一根木桩上的缆绳紧了紧，才对我说，大点的鲫鱼三块，小鲫鱼两块，小杂鱼两块。 　　我知道，他的鱼价比市场上便宜很多。 　　他提起水桶朝小房子走，走出几步，回头看我还没有离去，便说，小伙子，想买鱼明天起早来吧，我不能坏了我的规矩，要不，我对不起那些起早来买我鱼的人。 　　我笑笑说，我理解您。 　　我返身走上河堤，快走到桥头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回头，那老人小跑着向我奔来。 　　他跑到我眼前，举起一个塑料袋，喘息着说，小伙子，这点儿鱼就送给你尝尝，你可要知道，这河里的鱼可是“绿色鱼”啊，不光是无毒无害，还香得很呢。 　　我接过塑料袋，看看足有一斤多的小杂鱼，我说着谢谢，急忙想从口袋掏些钱给他。 　　他摆着手说，别想给我钱啊，我是看你大冷的天还来这荒郊野地，不会有什么闹心事吧，快回家吧，家里暖和。说完，摆摆手，走了。 　　我提着老人送给的鱼，边走边想，这大冷的天，我被老人当作有闹心事的人了，以后果真有什么闹心事了，就起早来买老人的“绿色鱼”，这鱼绝对无毒无害，还香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