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记忆中的紫红痕

　　　　　　　　　　　记忆中的紫红痕

　　　　　　　　　　　　　文/若荷

　　从邮局里出来，迎面碰上了她，四目相对，不觉一怔。她仍然是她，只是变化太大，甚至让人感觉到了陌生。记忆中的她，巧笑、妩媚，心眼多得狐子般的狡猾。和她在一起时，冷不防，就会吃她一亏。

　　那时候，有一个游戏，就是把胳膊伸出来，对面的她轻轻地拽着，轻握的拳头一节一节推敲上去，嘴里温柔地数：这里青，那里红，这里痒痒那里疼……猛然，“卡嚓”一下，轻握着你的手的手，重重地捶在肩肘以下最疼处，疼到眼冒金星，还美其名曰，锻炼你的反应能力。

　　曾发誓，再也不理她。可“誓”发过后，还是记着她的好。她是那种天性泼辣的女孩，能帮你和男生打架，能指着男生跳着脚羞辱，直到那个欺负你的男孩招架不得，抱头鼠窜才作罢。然而最终，笨拙的我，终敌不过她的机灵，一而再的痛定思痛之后，还是决定再不与她往来。虽然一张桌上听课，一条路上回家，但是彼此，再也不肯讲一句话。　　

　　那一年，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新上衣，粉红格子，样式是小圆领，两个前襟各有一只平果状的小挎兜。新衣穿上，一同玩耍的她，旧衣便显得更破。她家里兄弟姐妹多，九个，她是老八。记忆里，她的衣裳总是旧得不能再旧，上面的补钉，一层一层地打，尽管补钉的周遭，针脚也是密密的缝。母亲的巧手，怎么也敌不过孩子平日的摸、爬、滚、打。一件崭新的棉袄，上身几天就绽开了花。

　　记得那次，两人一起到地坝上摘桑椹，刚穿上新衣的我，在她的携领下，像只出笼的快乐鸟。六月，是桑椹透熟的季节呢！每棵桑树都挂满了又紫又大的桑椹果，柔韧的枝条上，叶腋和树桠下，一颗一颗，像鲜亮欲滴的蚕豆花，

　　摘下来的桑椹，放在手心里握着。毕竟掌心太小了。光顾着跑出来，竟然忘记将盛放的工具带上。摘那么多的桑椹，放哪里呢？她的眼睛一亮，狐子般的主意就出来了，不然，放到你的挎兜里吧，那么好看的挎兜，不用可惜了。一边说，一边用极快的速度，将一大把的桑椹塞进我的挎兜，不一会儿，那些如玛瑙一般的紫红桑椹，便将两个挎兜塞满了。

　　等摘够了，吃够了，也闹够了，静下心来，低头看新衣上的两只挎兜，顿时傻了___崭新的粉色的衣服上，沾满桑椹的渍痕，两个挎兜全部都变成了紫色，是桑椹汁把它们染红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个天翻地覆，从此发誓，再也不要理她。

　　小学毕业，我考上初中，她也转到另一个村子读联中，从此失去联络。不曾想，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去邮局寄稿子，营业厅外的马路旁，一个熟悉的声音飘在耳畔，抬头，我迎着了一束熟悉的目光。是那么熟悉的眼神，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美丽的脸庞，枯燥的短发掺杂了几丝银白，在寒冬的风中孤独而零乱地飘。

　　她嫁了。从乡下，进到城里。那个男人，曾给别人开车，后经商；爱喝酒，每喝必醉，醉了便将她打个半死。她哭天，哭地，实在受不了时，就打离婚。等他酒醒，又会好话说尽。她心一软，便又“恩爱”如初。有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本不想要第二胎的，但转念想，生了儿子，或许他便不再喝酒，不再打她出气。然而儿子落地只有半月，她的身上便旧痕又添新伤。绝望，使她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听着这些，我和她一起无奈地叹息。看着她，恋恋不舍地与我告别，久已麻木的心，一股歉疚泛起在此刻，令你的心猛然地一沉。其实这许多年，眼前无不是飘扬着她秀美的长发，而今面对的她，岁月沧桑，过早地刻在三十几岁的脸上，皱纹悄然登上曾经倔强的额头，令人看着心痛。

　　记忆中，巧笑妩媚，心眼多得有点狐子般的狡猾……的她呢？那一刻，往日怨恨，一下都随风而逝。一切都不重要了。红颜老去，那沾满了桑椹紫的衣裳，何尝不是另一种美丽的记忆？在她的心里，那紫红的痕渍，或者更像，早已飘零的花朵，无拘无束开放，只在童年时刻，化作记忆，永远留存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