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4月23日的拉萨

木祥
　　4月23日的拉萨，四周的山上有些积雪。天气转晴了，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这个时候，是我三十年后重返拉萨，一个人没有目的地来到了大街上。茫然地走过已经不是我熟悉的街道，来往的卡车，人力车，漫步者，我都好像视而不见… …。内心翻着千言万语，在一个想像的角落里寻找三十年前的拉萨。 　　这个时候的西藏，是我内心的西藏。今天的拉萨，我一个人的天堂… … 　　多年过去了，我最想说出来的是，我内心有一个什么样的拉萨——年高而低矮的柳树；高大挺拔的柏杨，叶子青了又黄了；劳动人民文化宫前的沼泽、野草、石头、自由散漫的行人，用海鸥牌黑白120照相机照像的工人或军人，偶尔会出现几个老外，他们不能走到拉萨的郊外… …解放牌汽车，三三两两从街道上走过。我就是乘坐在这种汽车的货箱上，第一次走过布达拉宫前的大道，走进了拉萨… … 　　一路走，一路寻找。时光变得多么遥远。 　　生命的一部分属于过西藏，一直都喜欢《拉萨酒吧》，《青藏高原》，《洗衣歌》……鼓欢李娜，亚东，韩红，罗念一。然而，4月23日，身在拉萨，我是多么茫然，不知道往下再说什么好。眼前看到的，是磕长头的老妇人，眼睛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我想她看得见自己的内心。我想，对于世界万物，她可能比谁都明白。今天，我不论走到哪里，眼前都会出现转经筒，翻飞着酥油的香气。这种香气弥漫拉萨的大街小巷，让我看到了许多藏民虔诚的脚步。经幡，风铃，朝圣者，林卡… …拉萨，所有的一切，我不知道怎么描绘。 　　我不喜欢凭一种想像，告诉人们一个虛晃的拉萨——拉萨河里有洗澡的漂亮女子，乌鸦的眼睛，拉着一个老者去天藏的手扶拖拉机… …。曾经看过一篇拉萨的文章，他看到了在拉萨河里洗澡的漂亮女子的脊背，羊皮筏载走一个放牧人的家庭远行… …当时，曾经想提出批评，原因是自认为对西藏熟悉，对拉萨熟悉。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不理解，每个人的内心都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拉萨。 　　不过，今天，我还是喜欢让遥远的拉萨走进梦里来。后来，一个人坐了一辆人力车到了“金珠路”。金珠路就是解放路。藏语中的金珠玛米，就是解放军的意思。在我当兵的军营的外面，一直徘徊不前。这里，原来是一片沙滩。我曾经在沙滩上学开装甲车，学开汽车。从这里，我端一盆衣服走到了拉萨河边，在杨柳下洗衣。夜里，我在沙滩草地上看连队组织的露天电影。《海霞》，《决裂》，《上甘岭》，《红灯记》… …认识了一个身材苗条的黑皮肤的女放映员。 　　有一天，我从这里去西藏人民广播电台，是去见一个女学生，一个被学校开除了的女学生。我要去见她，是去帮一个战友取东西。她刚从内地回拉萨。我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被开除，但知道她在昆明读一所中专读书。这个在云南读过书的女子，也被我们认做是老乡。身在西藏，云南情结却十分重，乡音乡情特别浓厚。现在，我依稀记得这个学生的面容，就是回忆不起当时见面的所有内容。只是，当我离开女学生，正要返回部队的时候，广播电台的门卫叫住了我。门卫同志把我叫进了值班室，神秘地告诉我说，以后不要轻易与这个被开除的女学生来往，她在学校里参加“造反派”站错了队，属于什么性质还没有定性… … 　　站在金珠路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看得到布达拉宫。我的这篇短文，如果不写到布达拉，不知道我会犯下什么错误。然而，三十年前，我真的是没有进过布达拉宫。那时候，没有旅游，布达拉宫没有对外开放。实话实说，布达拉宫，对于我来说，象谜一样。还有大昭寺，八角街，我如何从历史、现实、宗教、艺术等等角度来述说她们？在这之前，我曾经写过好几个关于拉萨的文章，写到过布达拉宫、大昭寺和八角街。我写过，我当年在布达拉宫前的沼泽上站着照像。草绿色的军装，领章和帽徽。拉萨国营照像馆年轻漂亮的藏族女摄影师，藏味十足。我写过，八角街的胡同，供销社里的味道，摆地摊的藏民，专卖印度来的“瓦士针”手表，糊在墙壁上的牛粪… …我是一介小卒，我只有自己内心的西藏和拉萨，平民的西藏和拉萨… … 　　4月23日。下午。布达拉宫的门票拿到了手里，面值１００元民币。人山人海，我顺着人流，踏着石阶缓缓走上玛布日山。听说，这天只开了红宫，白宫没有开。听说，来了一个我从未听说过国名的国家的总统，这个总统面容白净，穿着风衣。总统走过，多数游人一概不知，依然是香火，风，高山和雪域。我还看到远处的房屋，街道，麦田和菜地（我故乡永胜县的农民在这里用塑料大棚种菜）火车站… …拉萨变了。有一个旅游团队从身边走过，导游低声讲解。我随着这个团队一起进入。听许多故事：松赞干布，文成公主，达赖、班禅大师，转世灵童，藏传佛教，3700米的海拔，999个房间，5座宫顶覆盖着镏金铜瓦… … 　　4月23日，时光可以停滞。布达拉，我幻想一层层慢慢进入，我也知道这只是徒劳。13层，13万平方米，115米的高度，我今生今世给能抵达？我给能变成一节木头，一块石砖，一粒沙，匍匐在布达拉的脚下… … 　　4月23日。2006年，我的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