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父亲的文件包
2021-12-23叙事散文茌山石
父亲生前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生活用品,按照乡俗在给他上期数坟时大多都已烧掉了,他留下的能让我们从中感受到什么的,除了几张照片就是他烙刻在我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身影了。前不久帮母亲拾掇屋子,在母亲的衣柜里发现一个黑色的文件包,说是文件包其实只有一……
父亲生前穿过的衣服和用过的生活用品,按照乡俗在给他上期数坟时大多都已烧掉了,他留下的能让我们从中感受到什么的,除了几张照片就是他烙刻在我们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身影了。
前不久帮母亲拾掇屋子,在母亲的衣柜里发现一个黑色的文件包,说是文件包其实只有一本书那么大,而且拉链都已破损,市面上十元钱能买三个的那种。我匆匆看了一眼文件包内并无东西,便对母亲说:“怎么这里还放一个破包呀?别要了吧!”母亲倒也并不十分在意地说:“那是你爸爸的,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哦,原来是父亲的遗物。
回想起去世多年的父亲,我便宝贝似的重新审视起那个文件包,细检时竟在夹层里藏有一个红皮的小本和两张便签。红皮的小本是父亲当年那辆金鹿自行车的“车牌执照”,翻看内页,连续几年的年检红印赫然入目。那两张便签,一张是父亲捐资助教时的收到条,一张是父亲记下的叁千四百元的还款清单,有十几笔之多。端详着父亲当年在乡政府工作时用过的寒酸的文件包,想象他每年主动缴纳虽然数额只有两元钱的车辆管理费的认真,以及他为了养家糊口几千元钱竟借了十几家之多的困窘,特别是借钱还要捐资助教的热心肠,我的眼睛顿时湿润了。透过朦胧的泪眼,我又清晰地看到了我那一生正直无私、襟怀坦荡、任劳任怨、善良慈爱的父亲。
在我祖母二十八岁,父亲不满五岁的时候,我祖父就不幸去世了,生活在一个封建大家庭中的孤儿寡母,要忍受多少人世间的冷落和鄙视,要历经多少生活上的艰难与困苦,才能一步步顽强地生存下来啊!倔强的祖母横下一条心要让唯一的儿子出息成栋梁之材,她让他上学、参军、入党,参加革命工作,以至成为家族中唯一走出去的国家公职人员。
从苦难中走来的父亲,一生工作在基层,他爱岗敬业、做事认真、持重本等,从不假公济私,也不会投机取巧,更不会阿谀奉承,几十年如一日,默默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虽然他并未仕途得志官运亨通,但他不乏自己的智慧和才能。父亲是解放初小县城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做过多年的党委秘书,写一手好字,他还给自己取了个颇为雅致的学名:慧卿。他就像千千万万一生平淡的父亲一样,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做事爱给自己过不去,不愿让他人说不是,行得正,做得端,不谋索取,却重付出,于平淡中树立自己的形象,于平凡中赢得世人的口碑。
印象中的父亲,总是天刚蒙蒙亮就骑上他那辆破旧的老式大金鹿自行车去离家十多里的乡政府上班,而乡镇工作的不固定性,使得他常常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母亲做好晚饭便耐心地等着,可有时父亲要到半夜才回来。这事给我感触最深的是在父亲晚年,有天晚上他回家后身上满是泥土,原来他的高血压病犯了,一阵晕眩歪倒进路边的壕沟里,等醒来回了家,母亲都心疼得哭了。而自此之后,不听家人劝说依旧坚持上班从不请假休病的父亲,每天上班走后家人便为他时常担心,特别是每逢晚上回来晚了,母亲便让我们去路上迎一迎,也就真有好几次,我那做事死认真的父亲正把自行车撑在路边,自己却静静地躺在沟坡上,问他他却只是说:“没事,没事,有点头晕,躺一会就好了。”
父亲啊,父亲,您知道吗?正是您的坚持上班不提前病退休养,正是您的不爱惜自己身体只知拼命工作,才最终导致您突发脑溢血过早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您万分留恋的这个世界啊!
父亲走了,走了的父亲没有留下些许财产,甚至没有留下一件他生前用过的像样的物品,而眼前这个破旧变形的小小文件包,在我却觉得是那样的弥足珍贵和沉重。睹物思父,我的心灵也为之经受了一次深刻的洗礼,也许父亲留给我家人的自我吃苦精神和正直无私的品质,是比任何物质的财富更为重要和难得的啊!
如今,父亲的那个文件包已被我用黑布细心包裹了,并郑重地放在了我书橱的显要位置,我要让它像父亲的耳朵时常听我给他讲他走后的故事,我要让它像父亲的眼睛时常注视着我的健康成长。也许父亲的那个文件包其本身并无多少价值,但因父亲的一切早已装在了我的心中,那文件包就像一把能打开父亲心窗的钥匙,让我能时常轻松地走进父亲的世界,和父亲真切对语,升华灵魂,寄托人生,其意义也就难以言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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