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有生之日天天快乐——写在W君不惑之后

有生之日天天快乐 ——写在W君不惑之后 　　那一天，不期然地，你告诉我，“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呆了呆：“41岁了？”“是的。”你的回答波澜不兴。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兴高采烈地祝你“生日快乐”，也没有意味深长地祝你“走过不惑”，我选择了沉默回复你的平静，你复制了宽和回应我的无言。痴情的鸟儿会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纯净的小溪会给高山清唱欢快的圣歌，缠绵的青藤会替木棉遮挡南国赤烈的阳光。我，该用怎样的视角，才能恰如其分地描述我们无奈中更见婉约的一路风物？ 　　“ Happy birthday to you”的生日歌，早已留在儿女热闹气派的生日晚会前。儿女磕磕碰碰的成长舞台上，我们渐成幕后的影灯，光的亮度，超不过那摇曳着七彩的蜡烛。退居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闭上双眼，像印度巫师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双眉之间，摆脱外界的引力，并用生命路途中采撷的珍珠，代替巫师额上剔透的宝石，接收来自内心的呼唤。这时，长期休眠的第三只眼睁开，静观，那些以前从未明悟的事情变得清晰起来。 　　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出生之日成了模糊的记忆？ 　　孩提时，长尾巴时节，有父母帮记着，盼望的，是一只红鸡蛋或者一次肆无忌惮的嬉戏，从西方传入的吹蜡烛许愿吃蛋糕肯德鸡炸薯条的时髦，是现在孩子的专利，生不逢时的我们，一条冰棍也能哄得我们咂几回甜蜜的嘴；年轻时，花花绿绿的世界像织女手中的云朵，我们追逐的，是比天还高的愿景，被抛到生活洪流中的生日，也就可以忽略不记；年老时，我想，我们的生日会有子女惦记着，那一碗长寿汤饼面，也许会使我们记起东方朔戏谑汉武帝时说的“彭祖人中长八寸”的掌故，也许还会期盼，儿女能学一学在鬼谷子处学兵法的孙膑，找来一颗有返老还童功效的寿桃，让我们也做一回“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春秋大梦。 　　中年人生的生日，像一个渐行渐远的梦，黯淡在刀光剑影的江湖拼杀中，褪色在庸常琐碎的柴米油盐里。往者，已不可追；来者，走马兰台如转篷。太多唾手可及的和稍纵即逝的，是我们头上的“达摩利克斯剑”。日复一日看似相同而又不同的日子，让我们成了推动生活巨石的“西西弗斯”。讲得更中国一些，成了广寒宫中、嫦娥身旁、桂树底下手持利斧的“吴哥哥”。一刀，一刀，砍了合，合了砍，循还往复，汗水与露水汇合，希望与绝望交融，“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闲情，无暇眷顾，无人与共。此种情形下，生日，是母亲受难的日子；生日，是又一个踏向旧途新程的起点；生日，是夕阳西下前温情的提示。母亲十月怀胎，赐与自己的“自已”呢？有一首古诗云：“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我”，就这样被生活消解得无踪无迹。 　　从什么时候起，你的“迷航之旅”添加了“不惑”的荣耀？ 　　人生不满百，耄耋期颐不可期。四十年一过，人生便走了一大半。孔子说“四十不惑”，说的是把栏杆拍遍之后，功名利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看淡看薄看透，大彻大悟，没有什么惑得了自己。如此说来，剩下的，就是庄周的“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悠然而已”？人生轨迹果真如此么？《礼记 曲礼上》上说：“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 谓男子40 岁，智虑气力皆强盛，正是做官的年龄，50岁，是理应掌握权利的年龄，60岁，是有资格命令别人的年龄……不惑之年过后，你当然遵循了圣人的教诲，从容于曲曲直直，但是，却又做着不大不小的“官”，在《礼记》的路上走。于外，尽职责之分，守朋友之道，树自我之象；于内，行父母之孝，疼枕边之人，谋子女之福。太多的牵绊，太多的留恋，欲惑，难矣，欲无惑，亦难矣。这让我想起罗马神话中的一尊两面神——雅努斯。他的脑袋前后各有一副面孔，一副看着过去，一副注视未来；他还一手拿着开门的钥匙，一手执警卫长杖守护。 　　不惑之年后的人生，难道总要用这尊人们褒贬不一的神来形容吗？ 　　“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瞻前顾后的矛盾中，我常常听到这支声调平和的曲子，像秋天的河，缓缓地穿越千山万水。不嫌布衣疏食，不慕山珍海味，以诗书为伴，涵泳其中，每有意会，欣然忘食；不当井中蛙，不羡跳粱宵小，以山水为乐，悠游其间，偶遇异象，盘桓不舍，竟不知老之将至。得此三味者，能将过去与未来拢在手中，能把开门与守门的动作做得同样的洒脱与完美。呕哑嘈哳的火车上，能埋头写着旅途见闻的，同样也能屏蔽掉生活的渣滓。碌碌的官场中，会寻一方心灵净地滋养自己的，我总是肃然并欣然！当然，你来，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这一切，我也没有问。匆匆太匆匆中，欲辩，已忘言！ 　　这确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一路春花秋月，一路荆棘横陈，都惊鸿般短暂。唯有惑，才品出醴酪的甘甜；唯有不惑，才在阳关与羊肠岐路前不犹疑；唯有你的来，我才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笑着还流着泪，且听风吟：不虚此行，不虚此行……所以，别在意生日怎么过，“有生的日子天天快乐”，不会总是一句美丽的谎言！ 20060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