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粉皮张小记

　　
　　粉皮张，名张德厚，因张姓而操粉皮生意，得此名。其实这样的名声，并不是每一个操此生意的人可得。大抵得此类名者，均为行业中的翘楚。又如豆芽刘、豆腐王之类，云云，概莫如此。
　　粉皮张系子承父业，其父老粉皮张，经营粉皮生意几十载，因手艺高超，制作的粉皮晶莹透亮，碧绿如玉，入锅耐煮，食之香滑可口，为其赢得了盛名。老粉皮张操此生意多年，多周遭村镇阡陌，家长里短，风土人情极为熟悉。有传言说，粉皮张入行起初，老粉皮张曾教之，我等些许生意是小，但为人要诚恳老实，你每日走街串巷，无外乎四邻八乡，切谨记德行第一。粉皮张虽脾气暴躁，然其为人耿直，宅心仁厚，概得益于此，信矣！
　　粉皮张生得膀大腰圆，体格雄奇，浓眉环眼，大有古之猛张飞托胎之形状。而其暴躁的脾气，更令持此疑虑的村人们笃信不疑。曾有许多村妇抱怨说，刚于家中静坐，听其在外叫卖声，急出门，却望其身影，骑自行车如飞，遥遥去矣。乃跌脚骂之，性急如此，这生意却如何做得？
　　粉皮张的叫卖声可谓一奇，或许是因其年轻气盛，底气充足之故，不像其父那般沉稳沙哑。其叫卖声洪迈高亢，近听如洪雷灌耳，远听如秦腔般激昂。我曾亲见其叫卖，望其支车立定，一手叉腰，一手拢口，深吸气，喊一声，谁要上好的粉皮！其咬“的”字甚重，尾音却无儿话，只加“一”字音，扬声向上拉长，再拉长，袅袅不绝，听来甚为怪异。可能也因为如此，即使是七旬老妪，耳聋眼花，听此叫卖声，也会跥跥挪了小脚，说，得快些出去买粉皮张的粉皮去！
　　我出门在外，屈指算来，十年有余。前日听母亲谈及粉皮张，说其已不再走街串巷卖粉皮了。现其规模已经扩大，有了一个小小的加工厂，雇佣三两人劳作，其也乐得悠闲。另，老粉皮张业已过世，未曾亲见其子当老板云云。我心下揣测，这粉皮张怕也是一个孝子，因我在家时就听说，当初其要开工厂，老粉皮张大不悦，说，那是资本家才干的勾当，把其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乃作罢。
　　想来，现在的村中已听不到粉皮张的叫卖声罢，不过母亲说，豆芽刘还在，估计也年过花甲。再过几年，怕是连这叫卖声都难听得呢，街上有人开了超市，谁还干那出力的营生，母亲言下竟是颇为伤感。我也跟着唏嘘良久，作此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