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又是雨季

　　又是绵延两个月的雨。 　　上班的日子里，下雨总是有些麻烦的。许多年前一个下雨的清晨，我横穿马路时撞到一辆车上，轻轻地飞了起来，重重落在地上。翻身爬起来，动动四肢，哪都没问题，只是魂魄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午后才不紧不慢地去医院。医生说没事，只是脚踝被扭伤。事隔许久，家人要去一个寺庙，嚷着说我也要去。因为被撞之前，我曾在那里请菩萨保佑平安，我还要再去磕个头，这事才被家人知晓。后来，我在一篇帖子里写了这件事，结尾时说：为了妈妈不落泪，我要爱护自己。有个名为颜色的网友看到后，细细和我说，他看到这一句，心里非常酸。那时，我是有些没心没肺的。 　　但渐渐的，我开始被人世的某些东西所缠绕。如我的女儿。有个雨季，两岁多的她要出去走走，看着雨水怎么也不停，就让她换上小小的雨鞋，举着小小的雨伞，和我上街。街上也不过是雨和人。但我们俩并排走着，渐渐就开心了起来。女儿小小的雨鞋踩得雨水四溅，她“咯咯”笑。她说自己的脚步是最大的雨点儿，可以溅起最大的水花。见了卖茉莉花的人，为她买几串，挂手腕上，这花在雨地里，特别香。 　　有时候，下着雨，哪也不去。就坐在窗前，看雨水落下来的形状。它落到玻璃上，真是如花绽开的，一朵又一朵。看着看着，就感觉到了缅桂的香。缅桂开在夏季，在我的感觉中，它就是开在雨天里的。 　　一年在外地，街头种了许许多多缅桂树，花朵在雨水洗刷下碧绿的叶片中星星点点。雨略小些后，花香就袭地而来，渐渐丝丝缕缕地蓄成浓得化不开的心绪。 　　到那个地方，是为一个会，会上发生了许多事，敏感的我已知道，那些事最终会缠成线，绕成一段让我剪不断理还乱的日子。果然，后来事实一一印证了我的预感：背叛，欺骗，以及我的无可奈何。但那时，明知平静时光已将起波折的我依然平静地撑着伞，站在缅桂树下，细细感受它在雨滴中约隐约现的香。时光转眼飞逝，每个夏天依然下雨，缅桂花的香依然缠绕在雨季里，我则无动于衷地和背叛或欺骗了我的人做着朋友，但一步一步撤离是非之地。有位朋友喜欢说：红尘是非不在我，我在红尘是非中。而我，不在乎这一切，只是发现，下雨的时候，适合思念。就如那年站在雨中，明知此行回去将走一段坎坷的路，却依然站在缅桂树下，反反复复地在手机上录下一些句子，又一一删去，雨水就在身前点点滴滴，如泣如述。我独自一人，享受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思念。 　　其实人世间，抛开内心里的私人情感，仍还有许多东西使我惦念。 　　一次，昆明下了一夜的暴雨，早晨院里积了齐腿深的水。我骑自行车到新闻路延长线时，啤酒瓶在水面“扑通扑通”地前行，有位老者举了伞站在人行道上，他的雨鞋已浸进积水里。他却不在乎，指挥着我：朝那边一些，朝路中间一些。艰难前进的我没空多想，依他所言，往路中间骑过去。他仍然在指挥着我身后的人，大约有人不愿听他的，他便又加一句：有个窨井盖不在了。我顿时明白过来，积水遮掩了这致命的危险。而我，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今年的６月９日，昆明雨水如注。每逢雨天，道路总是特别的堵塞，我坐在车里，缓慢地穿行在拥挤的街道赶去上班。这天，三校生仍在高考，电台主持人在说爱心送考的事。有人拨电话进去，说某个中专学校有四十七名考生，只送走了十五名。又有人来电话，说那段路特别泥泞，尤其是这样的雨天，让爱心司机们考虑一下车的底盘是否能顺利通过，再决定是否去接考生。但转眼间，又一通电话拨进来，请爱心司机们不用去了，考生已全部送完。前前后后，就几分钟的时间……那些语言，有种温暖，来自平民，来自百姓，又因它存在于广大的陌生人流中，而汇聚成感动。 　　那位举伞站在雨里的老者，那些在泥泞里赶去送考生的人，内心里有着一分对人世的情感。这份情感，比私人内心的情感博大，又因参与人数的众多，而平凡，恰恰因为它的平凡，显现出了一种珍贵。 　　雨从天上来，落到地，就此把天地连了起来——天和地之间成了它编织的一张网。我们均生存在这网中，谁也避不开。因而行走于世，时常是“风又飘飘，雨又潇潇”的，但对于“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类每时每刻都发生的事，比之心头怀有的情感而言，它们尤如雨水，太阳出来就蒸发成云，地面再也没有痕迹。虽然“流光容易把人抛”，却无法把情感抛弃，这情感，是雨地里的缅桂，那香，湿淋淋地一直缠绵在心田。 　　处于人世间的那一切，无论冷漠还是争斗又或其它，都不在我眼里。只是偶然间会想起，那位站立在雨中陌生的老者，我还没有对他道声谢。也会想起颜色，他洞穿了曾经存在于我文字背后的冷漠。自然，女儿是我心头的茉莉，在每时每刻都能用如铃的笑声使我感受到弥漫在人间的清香。还有，雨里那滂沱的思念，如一首经典的歌，穿行在雨们晶亮的眼眸中，而我就这样任着无边无迹的温柔把我浸润。 　　窗外，我的窗外，车们仍然在雨中来来往往，有的车，没有贴任何标志，也参加了送考，有的车上，依然帖着爱心送考的标志，虽然考分已经出来了，但他们不舍把那已被雨淋得褪色的纸张撕下来。街上还有许许多多人，他们举着伞，交谈着，行走着。这个世界，是这样的平凡。 　　坐在窗前，看雨水落在我的窗上，如花朵般绽开。在雨花一朵又一朵花的开放间，我感觉到，缅桂的香，随着岁月的增长，越来越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