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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寻找一段风景

2021-12-23叙事散文修江
穿越高原,有一种阳光竟是这样刺眼。来到西安,朋友问我,最想看那一类的风景,自然的还是人文的?我说,自然的,比如黄土高原,比如神奇的泾河和渭河。朋友诧异的盯了我一会,哈哈大笑,说,那就去吧。朋友是电视人,我的大学同学,自信跟着他可以见识到风景……
  穿越高原,有一种阳光竟是这样刺眼。   来到西安,朋友问我,最想看那一类的风景,自然的还是人文的?我说,自然的,比如黄土高原,比如神奇的泾河和渭河。朋友诧异的盯了我一会,哈哈大笑,说,那就去吧。朋友是电视人,我的大学同学,自信跟着他可以见识到风景深处的东西,不想他这一笑却使我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负载着心事上了路。   在路上,我才意识到朋友的诧异是多么的合理,因为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的绿色,以至于我突然那么的怀念一棵树,一棵普通的树,就像在孤独落寞而偏偏又阴沉暗淡的夜晚怀念一阵风声,一点月光。那怀念是咽进心底的泪,泪被无边的伤感大口大口的吞噬,所以,你永远见不到眼角的晶莹,只有深不见底的眼睛的空洞,空洞的深处,就是绝望,因为漫漫的黄土而起的绝望。   想起有一年,也是出行,我指着高速公路两边浓浓的绿色说,那就是传说中的白杨树。一车人哈哈大笑。我却陷入沉默。   今天,当我来到这高原的腹地时,这沉默却被揉进交织的黄土中,顿时有了意义和形象,大风吹过,黄沙搅起一团混沌,天与地,人与土,顿时密不可分,传说中的杨树,竟然连传说的勇气也最后失去了。朋友说,知道了吧,你做梦也想见到的黄土高原就是这样的,还好,你只是过客,一阵烟尘过后,你“哒哒的马蹄声”就远了,但是那些人,那些渐渐变老,儿女都已离开黄土,逃奔城市,和土地有着难舍的情感,却又眼看土地越变越少的人,还要在此生存,他们可是永远的“归人”。   于是我很渴望那一处水,纵然是悠悠逝川,也毕竟能带给人些许的温柔的慰藉,河水会滋润两岸的原野,那里的梦也会多出几分色彩。

  最后,我们就在一处高坡停下,朋友说,到了。我很惊异,到哪里了?泾河和渭河啊?是啊,是有一条河, 但怎么也不像我所梦寐以求的,不是说,泾河水清,渭河水浊,泾河的水流入渭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泾渭分明吗,这里哪有一丝的神奇?朋友又笑了,那只是传说,你还能相信传说么?   传说中有两条河,河水泛着绿波,河水裹着泥沙,可今天却被触目惊心的现实所替代了,我的面前只有一条飘着臭气的被污染的大河。   泾河和渭河,已经变成了一条彻底的黑河,美术老师讲,黑不是一种颜色,无论赤橙黄绿青蓝紫,浓到极点就是黑,同样,白也不是一种颜色,淡到极点,那就是白了。故纸堆里面的清浊往事,被人类之手随意涂抹,开始时还是素笔的点染,因为人们敬畏自己寄身的河岳山川,他们觉得自然很大,人很小,以至于在水墨山水的图画中,我们只能看见巍巍的山,汤汤的河,很难发现人的影子,即使有,也是极小的一点,泛舟水上或者穿行山中。天人合一,天很大,人是一粒介子而已。不知何时开始,人开始慢慢膨胀,自以为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生灵,工业、农业、畜牧业,旅游业,多么诱人的字眼,又多么的助长了人类的贪婪,手中的彩笔随意挥洒,结果就变成了最后的涂鸦,黄土变淡,泾渭变浓,最后变成了同样的单调,同样的虚空。   虚空到极处,一切也就会变成传说。   公元762年的一个秋天,诗人杜甫登上了位于西安东南的大雁塔,时称慈恩寺塔,登高远眺,远处的秦岭莽莽苍苍,近处的泾渭模糊难辨,忧世伤身,不禁诗情满怀:“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但是,彼时的清浊难辨、心意朦胧只是心情外化的一种结果,是内心深处不平则鸣的深喟吟唱,而不是真正的看不到泾渭的清浊。今天,在此想起这首诗,面对着诗意的玄想与现实景象的不谋而合,我竟也是临河长叹,不知今夕何夕了。   信天游扬声高唱的黄土坡,山丹丹浓艳涂抹的沟壑陵,还有八百里秦川所承载的民族的分量,都不是简单的诗或者文能够书写的,但今天,它是怎么了?几千年的川与岳交融孕育的古老竟然真的简化成了一个传说,一段渐渐远去的故事。   我终于明白朋友一开始为什么会笑了,他是笑我幼稚,竟忘想把传说当成风景,或者说,把风景幻想成一个美丽的传说。朋友说,回去吧,明天我带你到秦始皇陵,高高的一个土堆,上面长满了荒草和树木,多么浩荡。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既然泾渭难求,还不如另做它想,但我也不想到皇陵去,与其冥想一个千古帝王坟墓生活的奢华,还不如简单触摸一下真实面具的冷暖,到兵马俑看一看也就行了,何必舍近求远呢?朋友同意了我的观点。   入夜,我挂在朋友的电脑上,想搜寻一些关于兵马俑的材料,不想第一条竟是这样的触目惊心:专家预言,一百年后,兵马俑将成为一个大煤坑。然后同样性质的几条新闻:敦煌的月牙泉越变越小,即将消逝;长城三分之二已经严重损毁,万里长城风光不再;金字塔风化严重,多年后面临坍塌……   我来到西安,原本是为了寻找风景,谁知道风雨兼程之后,却最后被风景寻着,我成了风景,风景成了传说。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个电视片,提到西部草场惨遭破坏的情况时,一个农民在扬起的风沙中茫然的望着前方,记者问,你知不知道造成现在这种状况的原因?农民没有答话,而是随手捡起地下早已枯萎的一只芦杆,在松软的沙地下写下一个字,一个大大的“人”。   但毕竟想看的还要看,该缅怀的也要缅怀。回青岛的时候,我依旧迎着西部强烈的阳光,城市的繁华带给人的永远是期待、欲望和放纵,丝毫感觉不到一点荒凉和绝望。他们依旧要给自己的孩子讲述泾渭分明的故事,讲述古老文明的传说,但在传说和真实之间,究竟隔着多远的路,在黄沙和城市之间,又会有多少的风景随着人类的双手演变成一个个的传说?也许只有风知道,只有河知道。   咳!不想也罢,火车是往东开的,哪里有传说中的大海,我要投奔海的女儿般的童话世界,但愿风不会赶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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