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十位博士研究生誓死捍卫平等》系列报告之一：〈报考〉

　　　　“十位博士研究生誓死捍卫平等”系列报告之一：报考
太阳神/文
　　“叶子，叶子，电话！”
　　叶子在南京师范大学宿舍三楼，听到一楼的门卫对着传话器喊，不想理睬。他估计是上海那所学校的王校长打来的。昨天就打过电话了，叫他一定去，说好的。当时在校长办公室，叶子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来。可是现在叶子有些犹豫，或者根本不想去了。因为那所学校没办法安排老婆的工作，没办法把老婆调到上海。可是这又不是理由，王校长说，你人先来，老婆的事，慢慢解决。我这里就等你了。今天来电话，无非还是劝他。 　　“叶子，叶子，电话！”
门卫又催了一遍。叶子不好再推脱。毕竟自己阳春三月去了上海，当面说好的。现在就是不去，好好说句话也行。叶子一边想，一边下楼。 　　“喂，你好！”
　　“你是叶子？”
　　“啊啊，我是。请问您哪位？”叶子听声音不像是王校长。
　　“我是C师专的李校长，我们对你的材料作了研究。希望你来我们学校。”
　　“啊啊，是李校长啊，你好！”
　　“我们学校急需硕士。我们对你的材料很满意。”
　　“谢谢。我……”
　　“叶子，不要犹豫了。我们可以解决你老婆工作问题。这一点你放心。”
　　“可是，我读完了还想考博。”
　　“没问题，考博士我们完全支持。你能考上定向的更好，考不上定向的，我们想办法出钱让你读委培的。”
　　“那要工作几年以上才能考？”
　　“我们一般是工作两年以上就可以了。不过，你要是现在能来，等到你毕业以后，过一年就可以考了。你可以一边读博一边带点课，这样你读完之后，如果想走，我们保证不卡你。当然，我们希望你扎根C市。毕竟我们提供你的引进费完全可以买一套房子。”
　　“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
　　“我看不用考虑了吧。你现在就定下来，可以办理调动手续。也不影响你做论文。”
　　“那好。谢谢李校长。我再考虑一下，一个周内再回答你。”
　　“好吧。一周内我们想请你亲自来学校转转。” 　　叶子放下了电话。去上海还是去C市？这个两难选择真是要命。叶子日夜考虑。最终还是打算去上海。于是买了去上海的车票。 　　火车在C市站停了好长时间。叶子想下去到站台上走走。他看到货架上的热腾腾的玉米棒子，要了一个，张口就啃。可是一摸身上，没有零钱。正在这时，火车放着屁，要走了。叶子正要上车，去被卖玉米棒子的姑娘拉住了，你还没有给钱。叶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地说：“你看车走了。” 　　“可是你还没给钱哪。” 　　叶子不能为了一个玉米棒子就给她一百元。给了她，就意味着即使到了上海，也没回来的钱了。他身上就这一百。到上海有王校长安排吃住，这张票子回来可是比较宽松的。 　　叶子只好把百元票子掏出来，等那姑娘去化开。眼睁睁地看着火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C市站。 　　叶子出了C市站，在广场上徘徊了一阵子。本想回南师大，可转眼一想，既然来了C市，就去C师专看看吧。 　　李校长非常热情，安排叶子在宾馆住了下来。因为晚上有事，说好明天早晨再谈。 　　叶子一人在标准间，有了某种受人器重的感觉，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当初到J市应聘中学教师的时候，校长叫他在实验大饭店一住就是半年。那花费！可是叶子只干了两年，就要考研。或者说，到J市，逃出老家的原因，就是那边不许考研。不给盖章！可是到了J市，校长还是不准考。干了一年，校长就提他作了年级组长，管十几个班。叶子总是不死心。那天乘李校长喝醉了，说是考不脱产的研究生，李校长一时兴起，大笔一挥，叶子高兴得几乎要从行政大楼跳下去了。他立即打的到教委盖章。教委的李科长说了声：“这个老李，他真的同意你考？”叶子紧张得心简直要飞出来了。他咽了口唾味，说：“因为是不脱产的。”“有不胶脱产的？”“是啊，今年才来始。”说着，有人喊，“李科，快点啊，我们先去了。”李科也就不再盘问叶子，拿出大印盖了。 　　叶子从教委大楼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今天是什么运气？居然两个姓李的都听信这个假话？叶子很想哭一场。这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骗人的话只可有一。如果考不上，那就等于自己不是那块料。 　　叶子怕李校长醒来之后，发现盖错了章，所以工作比平时还要卖力。早晨五点准时到校，晚上十点，看到所有的官员都清场了，这才敢离开校园。回到家里，就挑灯夜战。报考后离考试时间就那么两个来月。 　　叶子有宾馆里想着心酸，居然哭了起来。女服员进来，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因为这家宾馆主要靠C师专招呼生意。所以女服务员一口一个叶老师，对叶子十分地热情。 　　叶子心里其实很烦。明天究竟答应留在C师专，还是去上海？ 　　叶子一夜无眠。 　　叶子一早起来，打算还是去上海。下了楼，迎面碰上了教务处长。“李校长打发我来请你面谈。” 　　叶子跟李校长大谈特谈高校发展的前途，不想触及具体问题。既不想直接说不来，这样很令人难堪，又不想直接说来。 　　李校长一边说，边在一张公用纸上划着。算来算去，叶子可以拿到十万元的补贴。妻子可以正式调到学校。最后，李校长说：“你要是不相信，把这张条子拿上。” 　　叶子关心的是来了之后还能不能考博。但纸上却没有写这些内容。叶子想，只要他答应了，也就行了。校长是不会骗人的。J市的李校长就从来没骗他，兑现的远远比许诺的要多得多。 　　叶子是明白人。李校长既然如今信任，就没有必要拿那张纸了吧。可是李校长递了过来，叶子只好接着，装在身上。 　　就这样，叶子调到C师专，开学前按照教委人事科的要求，把老婆的商调函也拿来了。 　　可是，老婆的工作一直有调成。叶子越等越怒。但多次找李校长，都说在办，最后干脆去找教委人事科，人事科一拖又是一年又一年。 　　叶子拿到了硕士学位，就开始考博士。他要周上完二十多节课。只好泡在单人间宿舍里，因为老婆的工作没落实，房子补贴也没落实。叶子就是有一万个后悔药也只有自己吃了。 　　好歹叶子在省里拿了科研奖，这是C师专的唯一个获奖。好歹叶子拿了全校科研奖最高奖。这勉强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好歹李校长同意叶子考博。 　　叶子是如何考上博士的？这只能得益于师恩浩荡，在十几个应考者中，只有一两个名额，而叶子在考前根本就不认识导师。那天面试，叶子按指定时间地点到了，可是不见导师，只见一个小年轻模样的人开了通知上的那间房子。叶子只好问：“请问导师……”“噢，我就是，欢迎，欢迎！” 　　叶子很不好意思，想象中的博导是个老头，起码不象这么年轻。叶子感觉非常紧张。 　　直到那一天，导师打电话来确认一下，已经决定录取了，叶子还不敢相信。因为这违背一般的思路，考前大家都说，考博不同考硕，要认识导师，要……叶子向许多人请教，就连自己的硕导也说，当然是了解导师，特别是导师了解你才有可能。可是叶子不认识导师，导师也不认识叶子。叶子只读了导师的科研成果，仅此而已。 　　叶子想起那多少个春天没有踏青，多少个冬天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坐到深夜，没有心思看一看心爱的月亮，没有时间品一品饭菜是什么味道。 　　考研是人生轮回转世，考博又让你转了回来，这样每一次轮回，都要经过那个血与火的炼狱。叶子明白，自己的学习是靠命拼出来的，更是导师的恩德，除此之外，单位有负于他，任何人都有负于他！ 　　丰是与叶子一起报考的，考上了南大。花是数学系里科研状元，可是竞聘系主任连门都没摸着，但东方不亮西方亮，考上了经济学。进考上了心理学，智考上了教育学，杨考上了文学，白考上了敦煌学，孙考上了物理学，金考上了机械。志来师专前就已考上，不过他一边工作一边读的。 　　叶子考上的前后两年，C师专一共考上了十个博士，号称十大元帅，都在读。C师专在和他们与培养学校南京大学、复旦大学、兰州大学、浙江大学等高校签定了三方协议后，又在他们入学前迫使他们另外签定了双方协议，要求博士毕业回C师专服务八年以上，每少服务一年，要退还支付的培养费八分之一，另付违约金八千元。但毕业回校后，会按照博士待遇相应提高。杨副校长就鼓动叶子买下了房子，因为按照C师专的规定，买房子的贷款待他博士毕业增加的补贴就可以还掉了。 　　叶子心里有些不痛快，我考上是来C师专前就讲好的。考博是我自己的努力，是导师的恩典，又没有花你C师专的培养费，凭什么要我回来给你服务八年，凭什么要我给你付违约金八千？这显然是霸王条款。还有，妻子的工作至今还没有调好。我凭什么？叶子很想问，这个世道还有没有理？国家培养我，我就应该寻找更好地发挥我的专业特长的地方，我应该忠于职业，而不忠于工作地点！（I should be loyalty to my profession, not to the working place!） 　　可是，叶子哪里知道，不讲理的命运还没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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