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茔坟上,火红的玫瑰盛开不谢
2021-12-23抒情散文独上栏舟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唐磊的一曲《丁香花》被我翻来倒去的播放着,伤感的曲调,破碎的回忆,翰的笑脸,翰的焦急,翰的认真,无一不在我的眼前闪现。翰说:如果我早认识你两年,我一定和你谈一场惊心动魄……
“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唐磊的一曲《丁香花》被我翻来倒去的播放着,伤感的曲调,破碎的回忆,翰的笑脸,翰的焦急,翰的认真,无一不在我的眼前闪现。
翰说:如果我早认识你两年,我一定和你谈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然后和你结婚生子。如果你现在给我机会,我一定让你满意,我的生命之花愿旋放在你最美丽的季节。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甩了甩长发,转身离去。
翰带着绝望的一声长叹在天际划了半个圆。
走过十步,我突然感到胸口钻心般的疼!我停下步,捡了一个石子,狠命抛向了平静的湖面,石子只有鹌鹑蛋般大,根本激不起我想要的波浪,不大不小的一声“嗵”仅溅起了几个有气无力的浪花,我翻着眼睛瞪,心想这世上真没一个好男人。难怪人家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来,天下男人一样坏啊。
我继续朝前走,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因为我眼角的余光看到翰跟着我来了 。
我不要翰跟着我。
翰在后面喊:乖乖,天黑,走慢点,等等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但仍不失男性的磁性。
我跑了起来。风在我身后帮着翰追我,把我的影子拉到了我的脚面。湖面泛起了微波,婆娑的垂柳倒影在湖面,鬼影般摇摇晃晃。
天色已晚,夜像墨一样泼下来,我忘记了黑,侧身钻进了小树林。我蹲在一棵树的背后,心脏扑通扑通的直往外跳。月亮背过了脸,星星躲在了云的后面,风声掩埋了我的喘息声,我听到翰铿锵的脚步有力的落在地面上,翰已经变调的声音传了过来:“小萌, 你在哪里,我错了,我给你道歉行不行?”翰在我“不见”的地方徘徊,我看到了翰的影子转来转去,但翰看不到我。
翰的步子朝前走了一截,又返回了。像自言自语: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我该死,我伤了你但你不该跑啊,我知道我已没爱的权利了,对不起!小萌。出来吧,我送你回家。
半小时后,我悄悄走出了树林。翰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蒂撂了一堆。红红的烟头一吸一灭,像萤火虫眨巴着眼睛,我看不到翰悲伤的脸,但我听到了翰深重的叹息声,那声音明显带着哽咽,缭绕的烟雾把翰团团包围。翰很快就发现了我,他三步并两步奔过来,着急的声音有点颤抖:“小萌,你可出来了。都是我不好,我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不胡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站定,赌气背过脸去,故意不搭理他,其实,我在心里早已原谅了翰的冲动。
翰走到我跟前,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肢体已做出了拥抱我的姿势,但他的笑容极快的凝固成了一种尴尬,展开的胳臂停留在半空像被人点了穴位。很快,他镇定了自己,缓缓放下半空中的手臂,说:小萌,对不起!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向前走着,走过这条湖畔,就是平展展的大马路了。沿着马路,坐十分钟的车就可以到达我的小屋,我在心里盼着,快点走出这鬼地方吧,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他单独在一起。
风吹过,沙沙的树叶让我毛骨肃然。
路不远,但感觉漫长,翰除了不时回头看我的脸外,一路上我们都是默默无语。下车了,翰很绅士的为我打开车门,礼节性的扶我下了车。我居然没有说一声谢谢,就昂了昂头,转身走开。 翰想跟过来,他犹豫了一下,就站在原地,我感到翰的目光濯濯地注视着我的背影。很快,我就消失在黑暗里,楼宇的路灯早就坏了,楼梯间一片黑暗,翰再也看不到我了,我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
一轮上悬月用它娇小的身子为人间洒下点点青辉,几颗小星星并没能驱散黑暗,我突然踉跄了几下,接着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抵咽喉,我肩上的坤包被很大的外力扯走了,我的“啊”只发了半个音节,嘴巴就被填塞了,紧接着一群空中飞物扑面而来,眼睛像揉进了辣椒面剧痛难忍,我绝望地“啊啊”了两声就倒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醒来时,躺在医院洁白的床上,我听到有人说话,声音里搀杂了翰的,好象是他和医生在讨论什么。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我什么也看不到,我转转头,企图找回一些还活着的感觉。
眼前一片黑暗,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用手摸摸,眼睛被很厚的纱布缠着,我终于不可遏止的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翰很快跑了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声音里惊喜惊慌各半:“小萌,你可醒了?别哭,哭了眼睛就看不见了,你会见到光明的,会的,相信我!你暂时看不到,是因为你的眼睛受了点刺激,需要恢复,你知道的,恢复需要时间。”我拚命挣脱翰的手,狠劲撕扯眼睛上的绷带,翰急了,扑在我身上,他强壮的五尺身躯压住我,把我的手和胳膊死死压在他的胳膊下,哭着求我:小萌,别这样,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啊!我还你眼睛,你不可以这样。翰的哭声平静了怒不可泄的我。不久,我就沉沉的睡去了。
医生说,我的眼睛因为被歹徒洒进了石灰粉,角膜被烧伤了,幸亏送的及时,但要想恢复光明,其中一只眼睛就得做角膜移植术。也就是说,必须得有一个人为我献角膜。而这个献角膜的人医院一时联系不上,得我们自己找。医生还说,我的血型是罕见的Rh阴性,血库里没有库存的,得你们自己联系一下,看看亲友中有没有这类血的。
翰已经两天没来了,我在心里诅咒了他万万次:不过一个道貌昂然的伪君子,我好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我做一切,现在我残疾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就在我对翰恨之入骨时,医院通知我,愿意为我献角膜和血的人都找到了,医院已邀请了眼科专家会了诊,手术定在明晨九时,医生还幽默地说,九点,太阳升起的时刻,那冉冉升起的太阳,预示着我们的小萌马上要见到光明了。
手术如期进行,八个小时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我醒来时,眼睛依旧包着纱布,我动了动身子,妈妈说,小萌,你醒了?过几天,你的眼睛就可以去掉绷带了,很快你就可见到光明了。你要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我咧咧嘴,算是对妈妈笑了笑。
后来,在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我再也没有听到过翰的声音。我暗暗庆幸,幸亏没和这样的人发生些什么,要不后悔死了,花言巧语,虚情假意,狐狸尾巴可露出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认识他算起来有一年了,还一直以为他……等我出院了,我偏要跑去从他面前走一圈,让他看看我很好,非羞死他不可!这样一想,我心里便顺畅多了,一日六餐,我顿顿吃的多又香,适时的下床活动,适宜的功能锻炼,我很快就康复了,出院那天,医生语重心长的说:小萌,你是不幸的,但你又是幸运的。还记得一开始把你送到医院来的那个小伙子吗?就是你刚住院那阵整日整夜守护你的那个小伙子?是他为你献了角膜和血,还记得你第一次醒来时听到我们争论么?就是他强烈要求要把他的一只好角膜献给你,他说他也是Rh阳性血,可以为你献血,要求我们尽快安排为你做角膜移植术。我们医院起初并不赞同他的意见,认为他太年轻了,而且又没有其他方面的残疾,要挖了他的角膜就意味着他得安一只假眼。医院尽了最大的力,但并没有找到合适的角膜和血液。就在我们一筹莫展时,小伙子又找来了,他再三表明了他的决心和诚意,并写了一份自愿献血献角膜的承诺书。医院被小伙子感动了,就接受了他的请求。
医生接着说:我们决定先为他做化验检查,结果出来后,他确属Rh阳性血,医院立即进行了采血,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都知道了故事背景,无不为他的真情感动,他的血液通过16号的大针头再经过过滤器缓缓流入盛有枸橼酸钠的透明器皿。当1000㏄的刻度处浸了鲜红色血液时,护士准备为他拔针停止采血,我们都看到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脸色有点惨白,我们给他喝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红糖水,他笑笑,问我们明天可不可以手术?
小萌,你知道吗?你的手术和取他角膜的手术是同一个时间,你们分置于两个手术室中,一边剥离角膜,一边准备置入角膜。进手术室前,他告诉为他手术的医生,如果他有不测,千万别告诉12号病床,还有他献角膜的事也别让她知道,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叫翰,是12床的朋友!
手术中,他由于失血过多,再也没有醒来。我们从他的遗物中找到了他的家庭地址。我们已通知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和他老家的人拉走了他的尸体,我们遵照他的遗嘱没告诉你。现在,你的视力恢复的很好,整体看来都不错,出院后,要注意劳逸结合,按时来门诊复查。在你离开医院时,我不能不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你的光明来自他的奉献。
后来,我发现我的眼睛比我以前的明亮多了,看书视物像极了翰的眼神。渐渐的,我发现我的举手投足都像翰,我就知道思念开始在我心里疯长了。我决定去见翰的妻子,因为她可以告诉我翰在哪里安息。
翰的妻子怀抱半岁大的儿子,很憔悴,但仍不失清秀。她一看见我,稍愣了一下:你就是小萌吧,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接着,她从床垫下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我,低声说你坐着,孩子该吃了,我去煮牛奶,你慢慢看。我忙揪住她的后襟,几乎是哀求的说,你告诉我翰在哪里,我见了他才看。
翰的茔坟已经长了密密麻麻的荒草,大概好久没人来过了。看坟的老头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怪怪的审视着我,我把一大束红玫瑰插在坟头时,听到了怪老头的一声长叹。
我躺在翰的茔地,让野草遮埋了我的脸,我的泪水浇灌着翰茔上的野草,太阳照着我,宛若翰用他厚实的手掌抚摩我的身体。我打开翰的妻子给我的信封,撕开,里面装着翰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时间是2005年3月12日。我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因为这个日子是我和翰最后一次见面前一个星期。原来,翰在没有向我表白之前就做了打算,他是为我着想的!我错怪了翰,但翰却默默承担了一切责任。我对着翰茔上的玫瑰,大声喊:翰,我愿意!我愿意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和你结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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