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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新麦客

2020-09-17抒情散文于文华
新麦客(散文)文/于文华有一种人在热浪翻滚中,不离不弃工作岗位,埋头操作庞大的康拜因,驰骋于金黄麦田;有一种人虽大汗淋漓,却坚持不懈收割麦子,默默而娴熟的游走于田野与田野之间。也有难以割舍的老家,也有牵挂的爹娘和儿女;也有热切怀恋的故土,也

  新麦客(散文)    文/于文华    有一种人在热浪翻滚中,不离不弃工作岗位,埋头操作庞大的康拜因,驰骋于金黄麦田;   有一种人虽大汗淋漓,却坚持不懈收割麦子,默默而娴熟的游走于田野与田野之间。   也有难以割舍的老家,也有牵挂的爹娘和儿女;也有热切怀恋的故土,也有疼爱的妻儿和亲人。   这些天,从南到北,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温酷暑天气,人走在路上,都被热浪弄的大汗淋漓。他们为了生计,为了养家糊口,却“心忧麦贱愿天暖”,即或再热的日子,只要有麦子收,有钱赚,不得不走上开车走四方的征途——没有谁强迫必须要这么做。既没有政府号令,也没有谁组织发动。同饮一河水的一村人,或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购置了收割的大型机器,从东往西,追逐着季节,追逐着夏收。那儿有麦子、水稻、油菜籽可收,那儿就有他们的身影。   父带着子,兄领着弟,舅舅依托外甥,更多的,是夫妻携手,权当是一次免费旅游——风景是有,可哪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哪有闲暇时间去观光。往往,庄稼地与风景区隔着十里八里,有心趁雨天浏览浏览吧,可累坏了的丈夫,无论如何也摇不醒来,也舍不得辛辛苦苦赚来的几个钱,只好作罢。有时风景点就近在咫尺,但一家一家的催促,一块地一块地的收割,等忙完了,该收的差不多都收了,早离瞅见的如画风景几里之外了。   七八月的大西北,无边无际的麦浪,风荡漾着像海一样起起伏伏,村庄变成了即将远航的大帆船。卑微而恬静的麦子,刚直而仁厚的麦子,执掌着麦客们的岁月与行程。麦子黄到哪里,哪里就是他们追逐的目标;哪里有麦子生长的踪迹,哪里就有麦客们忙碌的身影。   起个大早,开着车子,到乡村小道寻寻觅觅。有人带路好,穿越曲曲折折的乡村小道,一路辗转奔波,终于来到一地丰收在望的田野。先下车商量价格,再实地脚步踏出米数,这样和户主自己报的亩数做一比较——大多的户主,都会掐头去尾,有意把自家的亩数往少里报。其实,走南闯北几个月,一目测地块,心中便大体有数。再一路走过去,更是八九不离十的得出一个基本亩数。要是头一家户主报的差不多,也就认可。毕竟他领了路,又是带头户。但实际数和报数差别太大了,还是要嚷嚷。这可关系到自个儿挣的钱。   生存环境决定了麦客们无法也不能避开炎热的天气,就如同旧时代的农民的麦收,绝对不能避开镰刀、木锨、扫帚、口袋、簸箕、石磙,甚至牛马驴的鼎力相助。一次收割麦田的过程,就是一次丰厚人生、梳理记忆的过程,就是一次帮助农民收获希望、翻阅季节的过程。   休闲与忙碌对一般人而言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非此即彼。对麦客们来说,是行走在麦田与村庄、城镇与乡野的一次风雨历程,一次汗水里收割、疲劳里歇息的历练。该忙碌时快马加鞭忙碌,该休闲时刻不容缓休闲——既要补充体力,休整身心,更要修理机器、检查设备。毒日头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一忙起来就不能停歇,顾不上吃饭,顾不上擦汗,甚至顾不上打个盹儿,顶多忙里偷闲,快快喝几口凉开水城里人说的烦恼、郁闷与忧郁,麦客们无暇顾及这些字眼。人只有学会在忙碌中充实自己,在闲暇里学会享受,才能找到自己内心的宁静与幸福——而人生,谁说又不是一个忙碌、休闲,再忙碌、再休闲,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怪圈。   一般情况是,一个村,一户人家开始收割,左邻右舍的地块,会闻风而动,大多会央求着给他们也顺便收收。这样的结局最好,省的跑来跑去,到处找户主收割。有时,不但一个村的,临近村的小麦,将黄未黄,处于观望游离之间的人,被人一劝说“麦收七成黄,还是收吧。他们的康拜因走了,不知哪天才来。要是晚上来一场暴雨,或是一场狂风,麦子被摇落到地里,或是弄倒了,你哭都来不及……”犹犹豫豫的人,听了人的劝说,再到地里瞅瞅、看看,到机器前望望,摸摸已然“康”下的粮食,便痛痛快快的说声:好吧,走,师傅,给我家也康一下……   轰隆隆开进,麦田,一粒粒饱满的麦子,从大大的铁嘴里吐出来,一次性完成了收割、打场、碾压、扬场的全过程,让老农民惊叹其神奇与威力。有的,甚至带有自动轧草机——前面康麦子,后面捆麦草。把散落在地的麦草,吸进转盘一样的机器,在瓷瓷压成四四方方的草捆子。或被造纸厂收买,或拉进自家院落摞成草垛。   也是爹生娘养的,也知道赤日炎炎不好受。但为了生计,为了日子,为了儿女,不得不走南闯北,浪迹天涯。   白亮亮的麦茬地露出来,让一辈子辛苦惯了的老农还有点不习惯。心里感觉好像遗落了什么。仔细一琢磨,麦子倒进了自家粮仓,麦草换成了钞票,原先十日半月甚至一两个月的麦收,现如今,仅仅花上数百元钱,一两个小时就被搞定。想想,都后怕,那么大的苦,那么多的麦子,是怎么一年接一年的先收割,再人拉车运到麦场。再找个晴好的日子打碾,还要一木掀一木掀的扬场,一粒粒被风吹落在麦堆……费时费力,劳神流汗,地还是那几亩地,麦子还是那么十几麻袋麦子。人却不是原来的人了!   晚上,旅店是住不起的,阴雨天,就圪蹴在驾驶室里。碰到天气晴朗的日子,城里的人行道,就是最好的住处。找到一处有自来水的地儿,可以洗洗刷刷,烧点开水,好泡方便面。再把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洗洗,晾在机器上,不到天亮就干了,早早爬起来,穿在身上,妥帖而干净,舒适而自在,多好!也有年轻一代的新麦客,思想新,脑子活泛,接受新事物快,操作机器也更为娴熟,服务更为周到方便——他们在生活中学会了生活,不再单纯的节俭,凑合。带了行军床,走在哪儿,小夫妻恩恩爱爱到那里。甚至带着扑克牌、小小的麻将桌,饭后,几对夫妻凑在一块,吃个小火锅,喝几瓶啤酒,再说说笑笑中打打麻将,日子便感觉充实而惬意。更多的,闲了,抱上智能手机,不是各种玩游戏,就是看电影聊天,时光便不再无聊而单调。   真真切切是:天当被子地作床,宽天宽地真惬意。城市里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俊男靓女,悠闲自在;老头老太,蹦蹦跳跳。好像他们把锻炼身体当做天大的事儿。哼!让你到地里,拿上镰刀,背着大太阳,马不停蹄的割一天麦子,哪有精力和体力,去跳什么广场舞、健身操……要不,不割麦子也成,就那么在地里弯腰弓背,捡拾那些遗落在地里一粒一粒的粮食,包括那些沉甸甸的麦穗儿,保准让你锻炼个够——可话又说回来,不要说日子过得舒坦的城里人,就是农村的农民,现在差不多都不再捡拾那些康剩下的、遗落在地的麦子了。以前提个竹筐儿,低头弯腰,仔细捡拾麦穗儿早时过境迁。   麦客们匆匆忙忙买些必须的生活用品,稍稍打望一眼城里的喷泉与绿树红花,便逃离般,来到临时找到的住宿点,扫干净一块“床”,铺上被单,扔个装麦草的袋子,就是高级枕头,随便吃点喝点,嚼一块火腿肠,喝一口凉开水,吃一嘴方便面,就是最好的晚餐。大多情况下,基本是开水就馍馍。尔后,头枕习习凉风,身披脏兮兮的被子。近旁是替他们卖力的谷神康拜因,是陪伴自己的妻子或父亲、兄弟、同伴,或是新式的带链条的康拜因。   夜色漫漶。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事情值得回忆,总有些记忆刻骨铭心,值得珍藏。也许,再过若干年后,这些走南闯北、穿阡越陌的经历,会成为如数家珍的美谈,成为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夏日的傍晚,我屡次在散步时,看到城郊一地地金黄麦田,就想起在老家年轻时汗流浃背、挥汗如雨,挥舞镰刀,一把一把,一块地一块地收割麦子的情景。时光与风雨,早已把我骨头里的那一点点吃苦精神一点点的抽走了——如今,要是让我再次走进麦田里,恐怕割不上一小时,就会被累趴下……   有麦客的婆姨,像坐在自己炕头一般气定神闲,娴熟的缝缝补补——一针一线缝补着岁月的沧桑,也许,她没有觉察到我正目不转睛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发现后转过头,并没有因我的无意“偷窥”其生活而不快、反感或不安,而是大大方方,继续做未尽的事儿。反倒让我有些不自然的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俗话说:蚕老一时,麦熟一晌。连天的麦子,会不约而同的在七月的某个时刻,铺展成博大丰厚、极富色彩的彩色画卷。蓝天上闲云与土黄色宽广大地的白,令人神往。加上中间夹杂着树木的绿、麦子的黄、花朵的绚烂,丰富多彩,美妙之极。人走进这样质感丰腴、具象实在的画面里,仿佛走进了大自然与天地人合力营造的诗意境界中,麦客们耳边是齿轮搅动棵棵麦穗的声音,眼睛里瞅着一棵不剩的将尽可能的麦穗儿“康”到机器里,心中盘算着打了这几亩麦子,口袋里能装几张红票子,全然不顾蒸笼般的热浪,以及驾驶室里闷热与憋气。城里人即或站在赤日炎炎的大太阳下,置身甚嚣尘上的喧哗与忙碌中数小时,保不准会落荒而逃,不要说坐在这滚烫的机器里面,呛人的风尘里挥汗收割麦子了。   瞅见他们将县城最偏僻但也最宽敞的人行道,当做了零时安营扎寨的大本营,三三两两或是洗衣服、或正在就餐的身影。一日主动走到近前,一位五十多岁,赤膊上身、虎背熊腰的汉子自嘲地说:你看,我们就和叫花子差不多……我回应他说:那里,你们是靠汗水吃饭……我晚饭吃的也和你差不多,小米汤就馍馍。   一打听,他们相邻的几台机子,基本都是一个村的,来自陕西西安,有九台车。白天,分头行动,四处找活干,晚上就围拢在这儿,彼此说说话,谈喧谈喧,日子不至于太寂寞。紧邻他们的,也是陕西老乡,是渭南的,听说有十几台车。再往下是河南人的,也有十几台车。我问他们:每天能收多少亩麦子,挣多少钱?   他们一个个抢着说:现在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以前情况稍好些。挣钱多的,从老家出发,一路从陕西、甘肃到新疆奔过去,差不多就能挣到一台机子钱。现在,和要饭强不到哪里去。每天早出晚归,起早贪黑,辛苦劳累不说,关键是地块少,种的又杂,地不好走,人又难缠磨牙的多,明明说好每亩40元,碰到不是整数,难缠人有的多了六七分地了,还要嚷着要四舍五入,你说怎么办?一两分地主家不说也不算数。四五分地,也是十几二十几块钱,有人就是不给。争吵半天,央求一阵子,有的不耐烦的给了,有的实在不掏钱,你只能倒霉,又不能把人家的麦子重新长到地里去。   一天好了,能收割20多亩。赖了,凑凑和和10来亩,你说,杂七杂八的花销,两个人的吃吃喝喝,能赚几个?辛亏国家知道咱农民的苦楚,免去了过路费、修理费……   就在说话的当儿,有人接了电话,2台康拜因急急忙忙掉头,转瞬之间疾驰到了路上。一二个小时后,自会鸟儿归巢般,返回住处。   晚饭过后,峡风阵阵,凉意袭人。他们宁肯舍近求远来到县城,为的是宽敞的住处,取用水及购物方便,更主要的,是喜欢这里舒适凉快的环境,   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受苦受累。没有谁能别家离舍的风雨漂泊。此时,城里人都在健身、跳舞、消闲,回到家里,有音乐悦耳,有电视娱心,可他们,几乎没有娱乐活动,更奢望谈到ktv、唱歌跳舞、喝酒品茗,简简单单吃喝点,就要在地上和衣而睡。亲见一位十八九岁的青年,在一处动漫馆兑到1850元的奖,我有些吃惊的问:几个小时,就赚这么多钱?他笑笑,回答道:你知道我掏了多少钱嘛?一旁负责兑奖的少妇说:他还不算多的,一次购买了5000元的电子币,这不,赚了这么多?我一听,明明好像是小伙亏了,兑奖的人还一个劲的蛊惑说赚了多少?除去人的劳动时间、精力和付出外,投入成本难道不是钱?小伙拿着兑奖的钱,一脸苦笑:这些钱,还不够我玩两个小时……听听,不到一个晚上,就要随随便便玩去5000元现钞,而这可是我一个月的收入。我不知道这位长相稚嫩的年轻人做何营生,更不晓得他父母是高官还是权贵,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找这样的挥霍程度,估计就是香港富豪李嘉诚的后代,也不会允许这样做。(有资料显示,许多富豪反倒特别注重后代的精英教育)   比起旧时代的麦客,新一代农民眼界宽、视野广,跨越几个省区,往往喜欢抱团出动,有一种气势和规模。但他们秉承了麦客那种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精神。   对麦客们来说,得到或失去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天有活干、有事做,是继续奔波在无尽的岁月旅途。   大地寂静,阡陌安然。村庄沉醉在无边麦田散发的香味中,不能自已。麦客们始终与朴素的麦子为伍,坚守内心的淡然——穿越千村万户,就为了心灵的安妥,精神的寄托,以及麦子的牵挂。   或许,随季节的变幻,岁月的流失,麦客们会自不而然的一个个会老去。但,一茬茬的麦子,一年年走来,怀揣梦想的新麦客,会继续未尽的事业。   历史与宿命注定了:麦客们也是村庄养育的一棵棵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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